驢娃子跑出去半天，一回頭，身後空落落的，也沒見人追他。
他頓時失魂落魄起來，鼻子一酸，想哭，然後心裡又想到，家裡人都不喜歡他，爺爺奶奶喜歡二哥三哥，大哥明年開春要娶親，娘和伯娘閒著沒事就給他準備娶新媳婦要用的東西，爹要賣豆腐，一見他就叫他讀書，阿爺嫌棄他不讀書，一張嘴就是“你幾個哥哥小時候”怎麼怎麼了。
家裡的姐姐們和他也不親，都喜歡幾個哥哥，看他像是看陌生人，她們嫌棄他不讀書，嫌棄他養在鄉下招雞逗狗，渾身臟的不成樣子。
姐姐們身上香香的，穿的衣服也很乾淨漂亮，大姐算是對他最好的，每次從城裡回來還會給他帶新鮮玩意，可這樣好的大姐，明年也要成親嫁人。
他那兩個親姐姐，比他親大哥還要討厭他，說小時候照顧他，屬他不好照顧。
哥哥姐姐們年紀比他大好些歲，長他太多的，跟他沒什麼話題，大他不太多的，又嫌棄小時候照顧他累人。
比起他，其他人更像是一家人，一見麵就有說不完的話，一會兒聊到小時候摸魚捉蟬，一會兒聊到貓娃子小時候多討人厭。
驢娃子心想，親哥小時候也討厭，為什麼現在他們不覺得他討厭了？
對他反而很親昵。
池塘裡不知道是誰家養的鴨子，嘎嘎叫著從河中心遊上岸，獨一隻鴨子像個傻的，等它發現河裡就自己一個了，連忙往岸邊劃，上岸的時候滑了幾腳，又換路上去，等它好不容易爬上去，大部隊早已經跑沒影了。
驢娃子怔怔地看著，覺得自己就跟這隻鴨子一樣，一樣沒人要，都是一個爹媽生的，怎麼就他討人嫌棄。
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青牛村的日子好過起來了，往年這時候村裡還有些窮孩子閒的到處跑，如今家裡炸丸子炸肉，香氣飄的滿村都是，也沒見哪個孩子舍得下肉跑出來玩。
蒼茫的村落，隻有驢娃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草木枯黃，他也說不出什麼傷感的詩句表達心境，隻聽那落單的鴨子嘎嘎叫的讓人格外心涼。
鴨子迷路了，驢娃子知道鴨子大軍往哪個方向走，他從路邊撇了一根樹枝，抽著鴨屁股往前趕，“走吧，我送你回去，省得跟我一樣可憐。”
鴨子聽不懂，鴨子叫的更淒慘了，被怪物攆似的跑起來。
“不是這邊！這邊！”
驢娃子費了好大勁，總算把蠢鴨子趕上正確的路，等他把鴨子趕到一處院落，正巧遇到鴨子的主人正在清點數量。
“少了一隻，奶奶，我出去找！”
“這鴨子是你們家的不？”驢娃子的聲音響起，祖孫倆同時回頭望去，這回鴨子數量對了，笑嗬嗬地把鴨子趕回圈裡，又招呼驢娃子道：“這不是驢娃子嗎？天都快黑了，你不在家，怎麼還在外頭玩？”
驢娃子踢著地上的小石頭，彆扭道：“飯還沒做好，我出來隨便玩玩。”
方林與驢娃子年紀相仿，他的名字還是學堂裡的白夫子給起的，此子與驢娃子性格迥異，驢娃子是能不在學堂待就不在學堂待，方林與他恰好相反。
兩個人也玩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