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了!我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窗數十年,我終於中了!”
一個須發斑白的中年人仰天長嘯道,似乎在拚命發泄著心中的鬱悶。
蕭穎士指著那人點評道:“此獠絕對是以前在長安考過科舉的!”
這不明擺著嘛,如果不是以前考過,遭遇過權貴的“毒打”,誰還會積累這麼重的怨氣呢!
“我居然中了!”
“我也中了!”
“居然真的會中啊!”
街麵上一個又一個或驚訝,或興奮,或狂喜的聲音!
如同水開時,那咕嚕咕嚕翻騰的水花一樣,在空中炸裂開來。
“方清是玩真的啊?”
蕭穎士有點驚訝,那張狂放不羈的麵龐,都變得嚴肅了許多。
他隻是狂,並不是傻。事實上,蕭穎士屬於世間那種絕頂聰明的人。
從他當年隻罵李林甫,不肯罵基哥就知道。狂放隻是他保護色而已,這個人的腦子是不糊塗的。
“中了中了!
長安朱門皆豎子,張某及弟未行卷!”
街上有個人將帽子直接拋到空中,手舞足蹈。一邊跳舞還一邊大罵長安權貴不是東西!
看得王維一臉尷尬。
當年,玉真公主可是暗地裡“欽點”他為狀元的,連基哥都驚動了。
因此考官自然不會為難王維,送他個狀元不過順水推舟。當然了,平心而論,王維也確實有才華。
“方清好大的手筆啊。”
蕭穎士此刻麵色凝重,再也不複之前的戲謔。
他似乎已經沒有興趣下樓,去查看自己有沒有中舉了。因為他已經從旁人的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過蕭穎士暫時還沉得住氣,一旁的蕭複卻已經躍躍欲試。他也不跟蕭穎士和王維打招呼,自己悄咪咪的下了樓。
“蕭複滿腹經綸,中舉應該不難。”
王維慢悠悠的說道。
不一會,蕭複急急忙忙的跑上樓,此刻他已經衣衫不整,帽子也歪了,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狼狽。
不過臉上卻是帶著笑容,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中了?”
王維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語氣帶著揶揄問道。
“某確實是中……中了!”
蕭複一邊喘氣,一邊指著蕭穎士道:“不過排第一的,第一的就是蕭先生。”
哈?
蕭穎士大吃一驚。
名單的順序,不是隨便排的,而是綜合考評成績最好的人,便排在最前麵。之後依次排序。
蕭穎士是那種肚子裡真有貨的人。他當年,便是第一個公開斷言皇甫惟明要反的人。隻不過那時候他已經人微言輕,說的話沒有人相信罷了。
這樣的人科舉排第一……好像也挺正常?
由於過去長安科舉造成的壞印象,讓一件原本很正常的事情,變得不正常起來。
換句話說,在到處都是任人唯親的世界裡,有個人突然招募人員的時候“任人唯賢”起來。
那麼奇怪的並不是這個世界,而是這個真正正常的人。
所謂黑白顛倒,是非不分,便是由此而來。
“怪哉怪哉。”
蕭穎士一個勁的搖頭,內心受到了極大震撼。
從近的角度來看,此次科舉必將青史留名。因為它是自大隋開科舉以來,第一次不用行卷,不用攀附權貴,塗名謄卷,隻要有本事就能考上的科舉。
從遠的角度來看,類似的科舉若是年年舉行,或者隔一年舉行一次,將會拉大汴州朝廷,與其他割據勢力的人才質量與規模。
再也沒有人,可以跟汴州這邊爭鋒。由此,某人統一天下,已經是走在了正確的軌道上。
無論承認還是不承認,新科舉比起舊時代的科舉,其革命性與先進性,是不容置疑的。
自此以後,勢必會改變社會格局,必然超脫了改朝換代的範疇。
蕭穎士忽然想起貢院門前那副對聯: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好一個“將相本無種”啊!
蕭穎士長歎一聲,自己都排第一了,還砸什麼場子,那是在砸自己的麵皮呀。
“蕭茂挺,三日後便是會試,伱不去麼?”
王維疑惑問道。
“不去了,去也是丟人現眼而已。”
蕭穎士擺了擺手,自顧自的下了樓梯,隻是那背影有些落寞。
……
“這位是江娘子。”
汴州府衙書房裡,方重勇對大貞慧介紹起江無煙道。大貞慧乖巧的給江無煙敬茶,小心翼翼的。
“不是很像你的風格啊。”
江無煙湊到方重勇耳邊小聲嘀咕道。
“那我是什麼風格?”
方重勇一愣,隨口反問道。
“這個一看就是正經小娘子,你身邊的應該都是騷……”
江無煙忽然不說了,因為她發現她自己好像也是那種。
“家中主母一般都叫大娘子,而你卻是姓大。到時候你進家門,你尷尬,大娘子也尷尬。
所以,嗯,要不你改個名字如何?這樣對大家都好。”
江無煙看向大貞慧,麵色糾結的詢問道。王蘊秀就是不想當這個惡人,才讓她出馬的。
王蘊秀顯然是知道大貞慧這個人,關係到方重勇與渤海國之間的密切聯係,所以不想種下隔閡。
“一切單憑阿郎做主,即便叫……也是可以的。”
大貞慧差點說漏嘴,把“蘭陵笑笑生”的筆名說了出來。
江無煙看向方重勇,對他點了點頭。這個小娘子,比預料之中的好搞定。
“羅莎,或者盧森苞,你選一個。”
方重勇摸摸頭上的發髻,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下兩個名字。
“那就叫羅莎吧。”
大貞慧似乎對這個名字還挺中意的。
一旁的江無煙翻翻白眼,心中暗自吐槽:
方清這踏馬是搞什麼,叫“慧娘”不就完事了,整這麼多幺蛾子!
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意味深長的在大貞慧,嗯,現在叫羅莎了,在其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兩下,隨即走出了書房。
“江娘子剛剛拍我肩膀是何意?”
羅莎一臉疑惑詢問道。
方重勇想起江無煙昨夜在床上快活到虛脫的模樣,輕輕擺手。
這種下流的暗示,就沒必要傳達給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娘子知道了。
“嗬嗬,沒什麼特彆的,就是跟你打個招呼。”
方重勇嘿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