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布斯今天一直跟著她們,看她們梳羊毛看了一整天,貢吉拉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變成躲在媽媽裙子後的小可憐,說:“去,和他們玩。”塞雷布斯鬱悶地看了她一眼,向孩子們走去。
夜幕降臨,乾不成活了。貢吉拉和梅加娜把羊毛籃子拎回屋裡,開始張羅晚飯。早上買的橄欖還有剩的,貢吉拉拿出一個奧波勒斯來讓梅加娜去買了些麵包和麥片,用陶罐去公共火爐上煮了一罐麥片粥,算作晚飯。
晚一些時候馬庫托利斯帶著兩個男奴回來了,拎著一罐葡萄酒。他帶著兩個男奴在集市上轉悠了一下午仍然沒有找到雇主,心情更加愁悶,但剛搬到新地方,不能不交際。吃過晚餐後,到中庭和鄰居們就著爐火分享了葡萄酒。
因為鬱悶,為葡萄酒摻水時他特意少摻了些——希臘人喝葡萄酒都是要摻水的,一般摻到酒味很淡,當成飲料來喝——喝完酒回屋時已經有些失態的微醺。
為了省錢,屋裡沒有點燈。兩個男奴已經在門口睡著了,梅加娜和塞雷布斯睡在屋子的一角,貢吉拉在另一角。他走到貢吉拉身邊躺下。
貢吉拉沒有睡著,聞到他身上比平時濃重的酒味,低聲說:“不必憂愁,我和梅加娜今天賺到了兩個奧波勒斯,以後應當能每天每人都能賺到兩個奧波勒斯。”
馬庫托利斯歎息一聲,說:“怎能不愁!就算你和梅加娜每天都能賺四個奧波勒斯,兩個男奴也找到好雇主,每天能賺一個奧波勒斯,我再找些什麼活乾,每天賺一個奧波勒斯,每個月也才不過能賺到35德拉克馬(6奧波勒斯等於1德拉克馬)。每個月我們要花十五個德拉克馬吃飯,還給梅加娜、兩個男奴留下六分之一的酬金,天眼看要冷了,還得添置冬衣。到明年阿帕托利亞節,我們隻不過剛能還上麥俄西斯的利息而已。”
貢吉拉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難道隻能逃走嗎?”
馬庫托利斯壓低聲音說:“逃走也不是好辦法。先不說能不能逃的掉,就算逃掉了,沒有城邦的保護,到處是強盜、海盜、殖民者,殺人搶劫、掠賣奴隸。我們逃出雅典,不做麥俄西斯的奴隸,說不定要做彆人的奴隸。再說無論從陸路逃走還是從海路逃走,風浪顛簸、疾病,都危險極了,也許連命都保不住。”說著他自言自語道,“必須得想想辦法。”
貢吉拉絕對沒想到他情急之下想出了這樣的辦法。
第二天馬庫托利斯又去集市上轉了一天,還是沒給兩個男奴找到雇主,但晚上回來好像反而沒那麼急了。第三天上午,他領回了一個穿著華貴羊毛希瑪純的鷹鉤鼻男子。
他把兩個男奴叫去讓那人看,誇讚道:“謝尼達斯,你看,就是這兩個奴隸,特彆能吃苦耐勞,絕對是好奴隸。”
男子打量了一番,沒什麼表示,反倒是看到塞雷布斯時眼睛一亮,驚喜地說:“好漂亮的男孩!馬庫托利斯,那是誰的兒子?”
見過塞雷布斯的人沒有不誇讚的,馬庫托利斯不在意地說:“我的兒子,塞雷布斯。”
謝尼達斯說:“讓你兒子過來給我看看。”
馬庫托利斯極想把兩個男奴租賃給他,討好地把塞雷布斯叫到跟前。
謝尼達斯蹲下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塞雷布斯,眼神幾乎是貪婪地,像在看一座金光閃閃的寶藏,由衷讚歎道:“馬庫托利斯,你兒子真是太漂亮了,簡直是個小厄洛斯!”同時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臉頰。
塞雷布斯皺著眉頭,後退了一步,還是被他指尖擦過下巴。
馬庫托利斯的笑容因為謝尼達斯的舉動變的有些勉強,說:“謝尼達斯,他才隻有五歲。怎麼樣,你要租賃我的奴隸嗎?”
兩個男奴也挺期待地看著謝尼達斯。
奴隸給主人乾活是沒有報酬的,但雅典城裡慣例,被租借出去的奴隸乾活得到的報酬,除交給主人之外自己還能留下六分之一,所以大部分奴隸都很樂意被租借出去。
謝尼達斯看看中庭裡人很多,站起來不置可否地說:“我們出去談。”
兩人出門走到一個僻靜地街角。
謝尼達斯說:“馬庫托利斯,你想好了,勞裡姆的礦工很多都活不過一年。你把那兩個奴隸送去當礦工,雖然每天能掙一個奧波勒斯,但誰知道他們在礦上能活多久。你也許會蝕本,連他們得身價都賺不到。”
他是一個奴隸販子,專職販賣奴隸,同時也幫人租賃奴隸,收取報酬。為國營銀礦勞裡姆銀礦購買、租賃奴隸是他新近爭取到的一個大委托。馬庫托利斯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自己找上了門。
馬庫托利斯說:“我當然知道。但是他們的身契抵押在麥俄西斯那裡,我現在無權買賣,隻能多掙一個奧波勒斯是一個奧波勒斯了。”
謝尼達斯說:“以你欠款的數額,多掙這幾個德拉克馬也無濟於事啊。”
馬庫托利斯苦笑著說:“那我能怎麼辦呢,謝尼達斯?安靜地等著做奴隸嗎?”
謝尼達斯說:“也許我能給你一點幫助。”
馬庫托利斯眼光閃爍地說:“你打算怎麼幫助我?”
謝尼達斯說:“把你的兒子賣給我,我幫你還清債務。”
馬庫托利斯大吃一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