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沒等他再多說什麼,便見李尋忽地笑了起來:“聽棲,你不會覺得自己贏了吧?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們贏我就贏地這麼輕鬆吧?”
李尋知道自己必然難逃一死,說難聽點,因為他和聽吟這層同生共死的關係,所以他如今的確死不了。
聽棲那隻天真的貓妖蠢笨一些,不知道這件事情倒還正常,可是相允凝和其他人不可能猜不出來他與聽吟之間共生的關係。
既然如此,相允凝不會允他去死,落到相允凝的手裡是什麼結果,看顧息就知道了。
除非等到他與聽吟徹底解除了同生共死的關係,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有一個最終的解脫。
既然明知過程折磨結局必死,那他也不會讓他們活得有多痛快。
李尋大笑著挑釁道:“聽棲,你要不要看看這麼護著你的相允凝如今暗自忍傷的模樣,你好意思就這麼縮在他的羽翼之下,享受他的好嗎?”
相允凝倏地抬眸,而其餘人臉色皆變。
聽棲猛地偏過頭:“冰……你受傷了?!”
林楓心裡沉了沉,說道:“尊上,你是不是……”
然而她還沒說完,就被姬無笙驀地拉了回來,斷了後麵要說的話。
相允凝頭也不回地走到聽棲身邊,倏地笑了:“你就剩這點手段了麼?”
李尋仇恨地盯著他們,沒有說話。
相允凝蒼白修長的手指理了理微亂的領口,又整理好聽棲鬢邊散亂的橘色長發,道:“不要把彆人想成傻子,對你沒有好處。你瞞著,他瞞著,那本座來說。”
聽棲渾身發冷,他抓住相允凝的手,根本沒心思聽相允凝究竟說了什麼,道:“你什麼時候受的傷?是不是很
嚴重?”
相允凝反手按住聽棲的手,偏過頭來,道:“小棲,我說過我不再騙你,沒有就是沒有,那個窩囊廢還不至於傷得到我。”
這樣貼臉一般的羞辱讓李尋麵部瞬間扭曲。
他不屑於與顧息那般人為伍,可是如今卻也有些理解了為什麼顧息對相允凝如此厭惡至極。
他太目中無人,太盛氣淩人了。
好像隻要修為高強無人能敵,他就能肆無忌憚地羞辱所有人,不用在乎任何人的心情和臉麵。
李尋氣極反笑:“哈,對啊,聽棲,你猜他為什麼受傷,還不是因為你?!”
“他再怎麼厲害,還不是為了你……”
李尋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一柄蒼白骨刺驟然貫穿。
相允凝下手還是含蓄了點,隻是讓他被貫穿的時候痛極跪在地上,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相允凝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冰藍色的瞳孔宛若盯著死人,輕聲說道:“好了,再多說可就煩了。”
“……”
隻要魂燈沒有破裂,李尋的神魂上受了多重的傷,隻要及時回到魂燈裡麵修養,便不會真正死去。
因此相允凝才動手得乾脆利落。
李尋本質上,和顧息是同一種人。
自尊極強,自私至極,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枉顧他人的性命。
既然如此,就彆怪彆人一腳踩碎他們的自尊,也同樣枉顧他們的性命。
相允凝站在這裡,凜冽氣勢毫不收斂,隻輕輕一個抬眸,都帶有難言的震懾,教人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他好像生來就該這麼高傲凜然,沒有人能夠讓他低頭或折腰,沒有人能令他狼狽不堪,隻有他將人逼得崩潰不已的份。
就好像聽棲從來沒有想過,他有朝一日也會受傷一樣。
正如相允凝所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傷到他。
也正是看過太多太多相允凝強大的一麵了,所以聽棲在聽見李尋的話時,幾乎是下意識相信了一大半。
這樣高傲凜然的人,隻有可能以為軟肋太過弱小,才有可能被人抓住機會趁人之危。
而他那弱小的軟肋,恰好就是自己。
聽棲光是想想,就恍若已經萬箭穿心了。
這麼好的冰冷魚,怎麼可以為了他受傷?
相允凝卻不給他思慮過多的機會,他掰過聽棲的臉,盯著他僵硬的瞳孔,一字一頓地說道:“小棲,不要被帶入他的圈套,你聽我說。”
聽棲隻覺呼吸沉重,但還是勉強定了定心神,道:“……好。你說。”
相允凝低聲道:“我要你緊緊盯住他的魂燈,在魂燈破碎的那一刻……拿走你兄長的魂火。”
聽棲腦袋驟然空白了一瞬。
……他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李尋的神魂宛如實體,兄長也是。
李尋的魂燈被火灼燒,神魂開始虛弱虛幻,兄長也是。
李尋進入凍結陣法,兩人的神魂虛弱現象同時凝結。
李尋入了魂魄道……那兄長,會不會也是?
隻能是,隻會是。
難怪兄長的魂火在李尋的魂燈裡,難怪李尋方才要說那些幼稚的為了激怒他的話。
李尋當時是不是在想自己蠢得沒邊,連兩人共用魂燈同生共死的關係都沒有猜出來,所以想激怒自己親手殺了他,從而讓自己親手殺死兄長?
相允凝將蒼白骨刺召回了掌心,道:“你活得太久了,也該先去黃泉路,為顧息探探底下的路了。”
一個神魂沒有什麼好折磨的,保下聽吟才是如今最為重要之事。
“……該是本座糊塗了,”相允凝搖了搖頭,說道:“魂飛魄散的人連黃泉都去不了,何來探路之說。”
“那就……去死吧。”
相允凝俯下身,輕輕覆上聽棲的手,帶著他握住了蒼白骨刺。
他在聽棲耳邊問道:“相信我嗎?”
即使知道殺死李尋,同生共死的關係也許會讓聽吟一同魂飛湮滅,你也會相信我嗎?
聽棲閉了閉眼。
他可能,這輩子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尖銳的恨意。
恨他自己無用,讓愛的人都為他受遍了傷。
恨這些貪婪的人,讓他和他愛的人經受了無數難以想象的磨難。
他不信相允凝,還會信誰呢?
總不會信李尋吧?
聽吟也同樣覆上了自己的手,微微用了點力。
隻是他用力的話,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好在這裡有人能夠看見。
相允凝為他的信任,輕聲道了一句多謝,隨後帶著聽棲的手,將蒼白骨刺乾脆利落地刺入了李尋的心口。
聽棲驀地睜開了眼睛。
李尋胸膛處的地方存放著那盞聽棲在投影之中見過的青銅燈,李尋神情驚愕,似乎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就這麼不顧聽吟的死活,也要殺死自己。
“……”
在青銅魂燈徹底破碎開來的時候,聽吟和李尋的身影同時驟然虛幻不穩,聽棲看見那兩朵逐漸飄散出來的魂火,瞳孔劇縮,下意識往聽吟的魂火撲過去。
魂燈徹底破碎帶來的後果是,不僅兩個神魂都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就連魂燈之中飄出的魂火也開始由亮轉黯。
魂火黯淡的速度快到讓聽棲甚至覺得光是自己撲過去的時間,它就會徹底熄滅,再也等不到任何存活的希望。
相允凝厲聲喝道:“小棲,隻有你能將它引入識海。”
聽棲手腳冰涼,他身形不穩地撲過去,抖著手護住了那團微弱的魂火,還不等他照做,卻見魂火自己便像是找到了歸屬之地一般,主動地朝著聽棲的眉心湧去。
倏的一下,那團黯淡的魂火便驟然出現在了聽棲的識海之內,聽棲渾身的妖力都不由自主地往識海中去,他一瞬間有些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卻意外地發現魂火逐漸黯淡的情況驟然止住了。
聽棲身體驟然一軟,而有人從身後扶住了他。
李尋的那團魂火看起來竟然也本能地想鑽入聽棲的眉心,聽棲抬起紅透的眼眸,厭極地伸手把李尋的魂火揮掉。
那團魂火搖搖欲墜,最後如同燃儘的星火一般,徹底在漆黑的夜中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