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曾老漢就告訴她,這是他堂弟媳婦林素珍,過來幫忙的。
他說她:“下地不比男人差,紡織染色樣樣會,乾練得很。”
他堂弟是個煙鬼,家裡所有的錢都被他拿去抽大煙。
解放後,大煙被禁,他每回發作都像瘋狗般在地上滾來滾去,時不時還吐兩口黃水。
後來偷摸著在山裡自己種了些,也不告訴旁人。
可到底還是被人抓到舉報了。
七年前,被判吃了“花生米兒”。
男人一死,林素珍上養兩個老人,下養三個孩子,全家六口人要張嘴吃飯。
光靠那點兒女人家的針線、紡織活兒,根本不夠。
俗話雖說“好男走過縣,好女不出院”,可為了生計,她也隻能像男人一樣下地乾活。
她算是全村最早拋頭露麵的婦女了。
現在的乾練,都是有成因的。
曾老漢說:“她是真不容易,當年招了多少風言風語啊。直到你們段主任辦掃盲班,又到她家蹲點,她的處境才好起來。”
又提到:“你彆說,掃盲班最早的時候還是男女分班的。就這樣,當初段主任挨家挨戶遊說婦女來上課,那也是費不儘的勁兒。就兩個月前,才變成男女混班的。”
孫希希聽得發怔,這邊女性的地位這麼低的嗎?
又覺得,果然英雌所見略同,段主任明顯也認為林素珍是個好苗子嘛。
她能指揮動婦女,說明本身道德品質是比較高的,風言風聲都沒能把她打趴下。
而且人能乾,會的技藝多,也就在婦女圈子裡站得住腳。
孫希希就把曾老漢叫到席外,把自己有關婦女互助會的想法告訴了他:“我想讓她暫代互助會副會長,你去幫我說項一下。”
代職不等於正職,到時候不合適可以再換。
她跟趙春花不一樣,能讓彆人乾的活兒,她絕不自己乾。
曾老漢有些猶豫,但人家給了那麼大一封紅包,又給他閨女長了臉。
就還是答應了。
一天後,曾老漢回來跟她彙報:“我試過了,她不肯。她說到時候又得招來閒言碎語。”
又幫著堂弟媳婦說話:“您也彆怪她,她也是受夠了彆人戳她脊梁骨,連掃盲班都不肯去。再說她家六張嘴,彆人上課的時候,她還得做女工賺錢。”
孫希希明白了,主要還是經濟問題。
因著林素珍白天要上工,她特意挑了放工時間去她家。
她家院門緊閉,煙鹵裡卻在冒煙。
於是孫希希喊了一聲:“有人在家嗎?”
哪知灶房那邊竟有人隔窗回了一句:“沒人。”
孫希希:……
這是故意逗我玩兒呢?
她問:“你不是人嗎?”
林素珍理所當然地回答:“可我不是外前人呐,你難道找的不是我公爹?”
這邊稱男人為外前人,解放前家家戶戶的女人遇到有人來問,都會答“沒人”。()
——被時代所蒙昧,她們自己都沒把自己當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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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素珍跟孫希希在席上是見過一麵的。
她怎會不知道她是來找她的?
這分明就是拒絕了。
但孫希希單刀直入:“不會白讓你暫代副會長的,等段主任回來,我會向她申請,讓你享有你們生產隊副隊長的待遇——出勤算工分。”
“至於現在嘛,我可以先補助你一點。”她把曾友良給她的那兩個大南瓜,還有半斤瓜子、半斤花生遞進窗戶。
這大手筆可把生活不易的林素珍給震住了!
南瓜,是能代主糧的。
瓜子、花生是能用來榨油的!雖然炒過了,但咬到嘴裡慢慢嚼,也是能感受到那麼點油香的……
林素珍幾乎不帶猶豫地道:“好!”
一點都沒矯情。
孫希希有些失笑,當年忍著風言風語也要下地的人,果然明白她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林素珍開了院門,把孫希希迎了進去。
她現在是家裡的主心骨,公婆怕擾了她的正事,跟孫希希打過招呼就退到裡屋門簾後麵了。
她的兩個女兒都在灶房忙活著晚飯,七歲的幺兒偎著母親吃指甲,像是餓了。
她就把孫希希給的瓜子,撿了三顆拿給他香個嘴巴。
孫希希問:“這一片兒的婦女你該都認識吧?”
林素珍:“那肯定。”
住這個村的,那都是同姓氏的宗族兄弟。她這外姓人,解放前也是跟著夫家姓的,到上戶口才改回娘家姓。
哪家叔伯脾氣怪,哪家男人愛打老婆,甚至誰身上有幾道老疤,誰家阿婆給孫孫講的鬼故事講到哪裡了,大夥兒一聊全知道!
孫希希就說:“互助會隻有個副會長也不行,你要是瞧著哪家婦女合適,可以介紹她也入會。你自己有個幫手,工作做起來也更得心應手。”
林素珍就直問:“能介紹幾個?她們也有工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