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胡說,算了,曹軍一直屯於郿塢,巢不敢出,我現在回赤岸,午時便回。
“你就在此處,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帶人去巡視戰場了。”
…
趙雲離開大營,帶上幾名護衛便打馬入了斜穀,上了一段長三十裡的棧道。
等騎馬走到一個叫作石門的地方,這三十裡棧道就到了頭。
地形從兩峽逼仄的高山深穀地貌一下變得豁然開朗。
這是由斜水衝刷出來的一條狹長河穀。
漢軍這幾年一直把控著這條長二十裡的河穀,曹軍沒有要來爭的跡象,於是乎這耕地並不算多的河穀也屯起了田。
趙雲繼續打馬向前,然而沒走四五裡,翻了一個小阪後突然便發現遠處有一大群騎馬緩行之人。
領頭者一襲黑衣,胯下赫然是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應是也見到了逆向而來的趙雲,於是離群向趙雲疾馳而來。
過不多時,兩馬相遇。
趙雲毫不遲疑地翻身下馬,朝著劉禪拱手深作一揖:“臣趙雲參見陛下!”
劉禪這才趕忙翻身下馬,上前緊緊握住趙雲的手:“趙老將軍,三年不見,您越發老當益壯了!”
阿鬥最後一次見趙雲,是三年前的大朝會,之後的三年,趙雲一直在箕穀負責屯田事務。
事實上,他並不像劉禪說的老當益壯。
他現在更黑了,皺紋更多了,頭發徹底白了,身形也更瘦削了。
雖然還能透過戎服看見肌肉的棱角,但顯然比三年前的他乾癟許多,更不要提更年輕的趙子龍。
天子這一突兀的握手,再加上老當益壯幾個字一出,趙雲便全然忘記了自己此來是乾什麼的。
他畢竟六十二了,不論他在心裡如何覺得自己鋒銳不減當年,身體上的老態與病痛還是會反複提醒他:你已經老了。
他越來越能體會到『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是什麼滋味。
等天子把他的手握得出了汗,趙雲才顫著花白的胡子問道:
“陛下,您不是該在成都麼,怎麼突然來赤岸了?”
劉禪鬆開了手,道:“此事說來話長,子龍將軍且隨朕一起看看附近地形如何?”
趙雲再次一愣。
他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呼了。
自從先帝崩逝後,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叫他的字了。
大家都很敬重他,就連丞相都叫他趙老將軍。
他心領這份敬重。
但這確實也在反複的提醒他,他越來越老了。
加上如今他身體上的病痛越來越重,他心裡清楚,他應該是見不到大漢克複中原那一天了。
劉禪已經翻身上馬,策馬沿著斜水河穀朝趙雲來時的方向緩緩馳去。
趙雲很快跟了上來,勒馬與劉禪並轡齊行。
沒多久,一行人便到了石門,劉禪牽著馬兒上了棧道。
等又走了一段距離,到了棧道高處,劉禪才把馬拴住在棧道碗口粗的扶手上,看向棧道下的深澗。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不需要垂直到河床的支柱,硬生生靠在側壁上鑿孔穿柱,就架出了能使大軍通過而不至坍塌的棧橋。
“子龍將軍,已經二月末了,可是看起來好像還是枯水期?”劉禪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趙雲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地被秦嶺遮蔽,少有雲氣,故而極少下雨,要再熱一些,六月雲氣相聚時,就會開始漲水了。”
劉禪恍然點頭。
“此地距離斜穀口還有多遠?”
“不到三十裡了。”
“那咱們繼續走。”
趙雲遲疑不動,片刻後道:
“陛下現在可以告訴臣,陛下此行目的是什麼嗎?”
棧道本就有坍塌的可能,天子走此棧道便已經有危險了。
更彆說天子似乎還想往前線去,趙雲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劉禪故意得意地笑了下:
“朕帶了四千禁軍,兩千漢中郡卒,五百虎騎,還有一群大儒助子龍將軍破賊來了。”
趙雲瞪大了他的眼睛,好半晌才消化了劉禪帶來的消息。
“陛下,這可是丞相的意思?”
“不是。”
“那,可是隴右有消息傳來?”
“也不是。”
“那陛下為何出離成都?董侍中與蔣長史難道就這麼看著陛下離開成都,來此親征而不加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