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處,不知道到底幾百還是幾千頂小帳組成的二十多個方方正正的營盤,錯落有致地臥在關中平原上,構成了這一片屬於漢軍的營盤。
遠處,果然有一個模糊的方點,按前世登高望遠的經驗,目測與此地有二十多公裡的距離。
劉禪自東往西掃視著這片平原,視線忽然被斜水左岸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大土塬吸引住了。
這座土塬直接就是秦嶺的延伸,幾乎要觸及橫亙關中的渭水。
“子龍將軍,那裡似乎很適合我們駐軍。”劉禪指向那片土塬。
趙雲頓時有些驚訝,喜道:
“陛下果如長史侍中所言,慧眼完具,聖質明敏,有先帝之風!
“那座土塬驟然拔地而起三十餘丈,卻名為五丈塬,因其南連秦嶺最窄之處僅五丈而得名。
“然其塬最寬闊處,寬可四裡,長可十裡,雖十萬大軍可布。
“若非此戰老臣是疑兵,不能讓敵人知道我們虛實,那五丈塬就是我們最好的駐營之地,易守難攻。”
劉禪於是看向右手邊的營盤,再思索趙雲說疑兵,很快也明白了為何在斜水右側紮營。
長安在右,若是躲到斜水左側,便會讓人看出有防守之意。
而在右側背水紮營,就極有可能是在等軍資轉運。
所以曹真才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在東北的郿塢駐紮。
這也就是說,現在馬謖還沒敗。
又或者,馬謖大敗的消息還沒傳到曹真這裡。
“子龍將軍,曹真大軍到此地有幾日了?”
“六日,我們探知到曹軍渡了黃河後,才從箕穀發兵,駐營於此,又從斜水日夜轉運糧秣兵甲,讓他不能知我虛實。”
劉禪沉思著點頭。
如果早早出穀又不提前占據更有利的位置進攻,反而久久在穀口紮營,很容易便讓人看出破綻來。
心裡又算了算,估計張郃現在應該還沒到街亭。
那自己或許還有些時間可以布置。
一行人走下棧道,劉禪帶頭走到了斜水邊。
受枯水期影響,河道深約一人高,但水流看上去隻有半米多點。
河床裸露出來許多,乾枯的水草伏在上麵。
“子龍將軍,朕從成都到此地,一路想了許多。
“到了這裡又有了些想法,容朕紙上談兵一番,如何?”
“陛下請!”趙雲也很想聽,天子到底能說出些什麼來。
劉禪緩緩在斜水岸邊坐下。
“此處有多少可戰之兵?”
“稟陛下,百戰勁卒隻有三千,餘下的一萬八千,半是老弱,半是屯田的戍卒。”
三千勁卒?
劉禪聽得一陣心涼。
老弱就不說了。
所謂戍卒,就是每個人一生要服兩年兵役,第一年在本郡接受軍事訓練,稱為正卒。
第二年到成都宿衛,或到邊境戍守,稱為戍卒。
這一萬八的老弱戍卒主業基本是屯田,很難說有多大的戰鬥力。
然而從成都出發的四千禁軍,輕裝簡行,取糧於道,日行六十裡,估計還要十日才能到箕穀,還得休息幾日才能產生戰鬥力。
這裡的疑兵,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一日。
但這也確實在劉禪意料之中了。
“也就是說,正麵戰場,咱們幾乎是不可能打得過他們的,對吧?”
“是,除非他們也是老弱。”
“可是朕想打贏他們。”劉禪緩緩道。
“非但想打贏他們,還想讓他們大規模殺傷減員。
“怎麼辦?
“那便隻能用計,隻能用險。
“朕心中有一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趙雲雖然驚訝,但卻很樂意聽這位年輕天子紙上談兵。
“陛下請講,臣洗耳恭聽。”
劉禪:“子龍將軍知道韓信當年在齊魯之地,借濰水之力一戰滅龍且那場戰役嗎?”
趙雲:“知道,據說韓信做了萬餘沙袋,截斷濰水,假裝不敵,引誘龍且渡河。
“待其半渡之後掘開沙壩,龍且大軍被大漲的濰水分為左右兩部,韓信回師猛擊,殺死了龍且,濰水右岸的大軍四散逃跑。”
劉禪聽完趙雲的話,又思索許久,最後道:
“朕想讓子龍將軍截這斜水,誘曹真半渡而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