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恭聽罷,神色複雜,他理解弟弟的苦衷,卻又深知身居高位的無奈:“七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身為皇室子弟,有時我們必須承受這份難以言,不過,你若身體狀況允許,還是應回建康一趟,至少讓三哥知道你的境況,或許還能挽回些什麼……”
劉義季微微搖頭,道:“我之所以不肯回建康,而是在徐州,在彭城,雖遠離廟堂,卻能守得一份寧靜。回建康,我怕看到的是三哥麵無表情的臉龐,怕麵對那個曾經親如手足,如今卻冷漠疏離的身影。我寧願在這片安靜的土地上度過餘生,也不願去經曆那份錐心之痛,希望我死在彭城,這裡曾經是四哥的封地,也是咱們劉家的老家,能喚回三哥一絲的手足之情。”
劉義恭深吸一口氣,眼中的關切與無奈交織:“四哥的事情?主上的決定雖然無情,但身為帝王,不得不以大局為重。範曄、孔熙先之事,確實給朝廷帶來了巨大的震動,四哥也因此受累,但我們要相信,主上心中自有他的衡量,你彆怨恨他。”
劉義季苦笑更甚,疼痛讓他的話語中帶著絲絲顫抖:“五哥,你的地位與當年的四哥何其相似,你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切勿被他人利用,否則一旦有變,怕是會步四哥後塵。”
劉義恭沉默片刻,隨後重重拍了拍劉義季的肩膀,承諾道:“七弟,你放心,我會時刻警醒自己的,你且安心養病,一切交由我去周旋。”
劉義季握著劉義恭的手,那雙眼中閃爍的不僅是哀傷,還有深深的憂慮與懇切:“五哥,我臨死前能與你相見,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四哥,大姐在世時,三哥還能顧念那份親情,顧念大姐是阿父唯一的嫡女,給予四哥一些體麵。可大姐離去,四哥的地位便如風中殘燭,你看頃刻間就被廢黜貶為庶人。”他的聲音因虛弱而顯得低沉:“去年,我悄悄去了安城郡探望他們一家,被主上申飭,看到四哥四嫂和侄兒們擠在那破舊不堪的宅子裡,安成四周戒備森嚴,連日常生活都受到嚴格限製。四哥整個人瘦弱得幾乎認不出,憔悴不堪,真叫人心疼至極。我知道自己的話語難以引起皇上的重視,但我希望五哥你能用你的威望保護四哥,若將來有人構陷他,務必替他辯白,保全他的人身安全。”
說著,劉義季從懷中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慎重其事地交到劉義恭手中:“這封信,請在我去世後轉交給主上,這是我給主上上的遺折。
劉義恭麵色凝重地走出內室,迎麵撞見了衡陽王妃。她眼眶微紅,淚珠在眼眶中打轉,話語間充滿了無儘的憂慮和悲痛:“五哥,你可能不知道,其實開始的時候,殿下隻是患了一些小疾。但他總是認為喝點酒就能緩解,自那次他偷偷去安城探望四哥回來後,被主上訓斥,整個人就變了樣。”
衡陽王妃抽泣著繼續道:“從那以後,他就完全不理政事,整日借酒澆愁,常常喝得爛醉如泥。我怎麼勸、怎麼攔都無濟於事。太醫已經私下告訴我,恐怕殿下的身體撐不到今年中秋了……你說他要是走了,我和世子可怎麼辦呢?世子還那麼小,沒了阿父,日後該如何立足於世啊……”
劉義恭聽罷,心中萬分沉重,他拍了拍衡陽王妃的手臂,試圖安慰道:“師護的病情確實讓人擔憂,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他保持心情舒暢,儘量配合治療。延緩病情惡化。相信我們齊心協力,或許還能有轉機。”
劉義恭走後劉義季在目送劉義恭離去之後,原本強撐的精神支柱瞬間瓦解,仿佛一座高塔驟然崩塌,他心頭一緊,一口熱血湧上喉頭,麵龐扭曲,痛苦不堪。
衡陽王妃見狀,驚恐萬分地奔至床邊,雙手緊緊握住劉義季的手,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殿下,殿下,您千萬要挺住,不要嚇唬我。您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劉義季竭力穩住氣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和不舍,他虛弱卻堅定地說:“愛妃,我心中所憂之事唯有四兄與我們的嶷兒。三哥今年的確下詔大赦天下,囚犯減刑,債務減免各有不同,可為何獨獨不能對四哥寬宥一二?在我離世後,務必設法將一些錢財暗中送達給四哥和四嫂,他們日子過得不易啊。”
衡陽王妃含淚點頭,深知其言之深意,她哽咽回應道:“殿下放心,我定會按照您的意願行事,照顧好四哥一家。”
劉義季虛弱地倚靠在床榻上,麵龐蒼白如紙,嘴角掛著一抹鮮紅的血跡。他強忍著心頭的劇痛,聲音微弱卻堅定地對衡陽王妃說:“王妃,我們的嶷兒年紀尚小,你要記住,萬不可讓他過早深陷建康的漩渦之中。若有機會,便讓他外放地方,去那山高皇帝遠之處施展才華。隻有這樣,你和嶷兒才能一世平安,遠離宮廷紛爭,安享天倫之樂。”
劉義季在極度的悲痛與憂慮中,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胸臆間承載著無儘的苦楚。他竭力壓製著體內翻湧的氣血,卻終究無法抵擋那股強烈的衝擊,喉頭一緊,一口殷紅的鮮血猛然噴出,瞬間染紅了胸前的錦袍。
衡陽王妃見狀,驚恐萬分,急切地呼喚著:“殿下!殿下!”然而,劉義季在吐血之後,臉色愈發蒼白如雪,雙眼無力地閉合,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衡陽王妃淚眼婆娑,緊緊握住他的手,滿心焦慮卻又束手無策,隻能期盼上天保佑,讓劉義季能挺過這一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