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她說的是對的。
和鬼神做交易的人,的確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比方說舒明悠並不知道,幾十年前的賀家,就已經成為了一個極好的前車之鑒。
與虎謀皮、自取滅亡。
但是舒明悠不知道,那個隻是一眼就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的存在,在舒棠的心裡,這就是一隻敏感的小可憐,不僅吃不飽飯,還自卑又可愛。
舒明悠以為舒棠想要從鬼神身上得到什麼,卻萬萬沒有想到,舒棠膽子很大,腦回路異於常人。
——彆人是隻想和魔鬼做交易。
舒棠就比較直接了,她想把魔鬼釣回家。
代價,什麼代價?
一天十碗飯麼!又不是養不起!
她甚至聽到這段話的第一反應是:“與虎謀皮?你說的對。”
話音落下,舒明悠就感覺到了渾身一寒,四肢僵硬。
長發的神明正在舒棠的後麵,緩緩地看向了舒明悠。
深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明明衣衫襤褸,卻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凶獸,露出了無比凶殘的獠牙。
周圍的空氣都像是繃緊的弦。
但下一秒——
舒棠接著說,“我不僅要與虎謀皮,我還想養虎為患。”
那種如同深海般的窒息感,瞬間煙消雲散。
舒明悠麵色有點發白,但是看見舒棠那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又體會到了法海拆散白素貞的恨鐵不成鋼,恨恨道,“你會後悔的!”
空氣裡的看不見的存在抬起了眸子,長發如白色的流水,長長的睫毛掀起,再次看向了舒明悠。
明明什麼都沒有,舒明悠卻渾身僵住,後退兩步,再也不敢停留,一溜煙就跑了。
一直到她消失了,神才收回了視線。
高大的神,低頭看向了舒棠。
他俯下身,朝著她逼近——
舒棠已經能夠感受到了他的氣息鋪天蓋地湧來,仿佛有什麼微涼的東西在她的麵頰邊上,是那頭很漂亮的白發。
恐懼是人之常情,退縮與後悔更是不停地上演。
可是舒棠心想:後悔?
舒棠覺得自己大概不會後悔。
她一直很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就像是從前被劇情控製,全世界包括自己都告訴她,她喜歡賀英柏,但是舒棠寧願懷疑自己腦袋出問題了,就是不信。
而她現在,也隻會聽從自己的心聲。
她有點緊張。
舒棠:“我膽子很大的,看恐怖片從不關燈,打蟑螂從不閉眼。”
膽子很大,鬼都不怕,就怕黑,要抓著深海之神的鱗片才敢睡覺。
舒棠:“你……你有名字麼?可以告訴我麼?”
舒棠以為這次仍然不會有沒有任何回複。
然而,她又一次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看不見,深海之神垂下了微涼的睫毛,離她近得,像是在注視一朵海棠花上的露水。
也確實如同露水,她命格不佳,是短命的征兆。
世人曾用無數華美辭藻讚美人魚的嗓音,卻都比不上塞壬開口時的驚心動魄,如同奢華的、做工精致的琴弦撥動,像是給耳朵來了一場盛筵——
舒棠聽見了有聲音離得很近,幾乎在自己耳畔響起:
“祝延,我名祝延。”
其實神是沒有姓名的,神僅僅是大海意誌的化身。
祝是水火之神祝融的姓氏,相傳祝融打敗了南海之神後,便取而代之。
延,綿延之意,大海無邊無際,綿延不儘。
故,在東方,人們有時候叫他,祝延。
人們總是將他誤解成神話當中的存在,有時候他被認為是海神波塞冬、有時候又被叫做海妖塞壬、或許還有禹京……等等,也許還曾經被用簡單地用“邪惡的人魚”代稱過。
但是當舒棠好奇地開口問他的時候,空氣裡看不見的神垂眸看她如同海棠一般的容顏,突然間覺得“祝延”很合適:
灼灼海棠,祝其綿延,常開不敗。
所以在她麵前,可以叫他,“祝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