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癌細胞突然變成了發育的胚胎,雲歇隻要一想到它還在無時無刻生長, 登時慌得不行。
懷孕可比絕症可怕多了。
癌細胞能要他命, 卻不會奪了他的麵子。
他得絕症不用遮遮掩掩, 他懷孕卻要躲躲藏藏。
自從他提了天閹,蕭讓便石化在了原地, 顯然是打擊過於巨大。
雲歇白他一眼,剛要踏上回府的馬車, 被大步流星走過來的蕭讓握住了白皙的手腕。
雲歇甩了下沒甩掉,挑眼看他。
蕭讓使了個眼神給承祿,承祿登時退開。
蕭讓眸光灼灼:“相父, 孩子一點都不重要,我隻是擔心你貿然行事傷及根本, 我不逼你, 我們先弄清楚為什麼會懷,再決定接下來如何, 給我點時間, 也給它一點點時間。”
雲歇見他說的還算人話, 瞥他一眼:“看心情。”
蕭讓明白他這算是暫時答應了, 頓時鬆了口氣。
雲歇上了回府的馬車, 煩躁地掀簾觀景, 本是想散散心頭焦灼,卻好巧不巧看見個挺著大肚的憔悴女人正忙上忙下地搬東西。
料峭春寒, 溫度雖升了些, 卻是鑽人肌骨的濕冷。
那女人卻熱得汗流浹背, 停下的間隙,手扶著粗壯的腰,大喘著氣。
雲歇推人及己,瞬間臉黑如鍋底,賭氣地撂下簾子。
懷孕當真醜陋又滑稽。
雲歇撇了會兒嘴,咬咬牙對書童道:“你去給她點錢,就那個孕婦。”
書童一愣,他性子是個活潑的,笑道:“雲相,您心善仁愛,可那窮苦勞累之人何其多,救是救不過來的,再言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光是給了銀錢,她過些日子便又困頓不堪了。”
“你哪那麼多廢話?!”雲歇不耐蹙眉,轉念一想他說的有點道理,乾脆大手一揮,“那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到丞相府當差,她若是應下,你就讓管家給她尋個清閒差事。”
書童目瞪口呆,雲相他何時這般悲天憫人、體恤弱小了?
他是新來的,不曉得雲歇真實為人,隻聽傳聞說雲相最盛氣淩人,草菅人命……
雲歇見他仍不動,桃花眼微眯:“自己下去還是我踢你下去?”
書童立即麻溜地去辦事了。
一路上,雲歇時不時掀簾想透個氣,每次卻都一臉陰沉地撂下簾子。
書童冷汗涔涔,大氣不敢出一下。
雲歇瞥他一眼,昳麗的眉眼裡透著濃濃的惱意:“怎的我每次掀簾都能瞧見孕婦?”
書童詫異,跟著朝外望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雲相,這位婦女是肥胖,不是有身子,肚子上那是贅肉,雲相身居朝堂,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哪曉得這區彆,這發胖還是有喜,分辨起來——”
書童剛要顯擺,雲歇臉如火燒,惱羞成怒:“夠了!誰要聽這些!”
書童瞬間噤聲,不安地偷瞄雲相,卻見他羊脂潤澤的肌膚上映著幾抹動人姝色,眼簾微抬,眼尾的那點紅痕極豔,他狹長漂亮的桃花眼裡蕩漾著淺淺的漣漪,勾人心弦於無聲。
書童一時看呆了,反應過來狼狽心驚地垂下眼。
書童腦中靈光一閃:“小的娘先前給小的納了身衣裳,用的是極好料子,小的可喜歡了,第二天就穿出去顯擺,結果您猜怎麼著?”
雲歇回眸瞥他。
書童繼續道:“大街上那些個人,乍一望去,竟三個四個和我穿的是一個料子!可我先前就愣是沒注意到!人還是那樣多,隻是小的從前選擇忽視,而今在意上心罷了。”
“雲相今日總瞧見孕婦,怕是一個道理,”書童笑得討喜,“莫非雲相哪個朋友的妻妾有了身子——”
他話音未落,雲歇狠狠剜他一眼:“你給我下去走回府。”
書童瞠目結舌,完全不知自己哪裡惹毛了雲歇,他苦著臉站起,臨下車一瞥,覺得雲相的臉越發紅,心下納罕不已。
雲歇一回去,便關上房門,忍著巨大的羞恥感脫了衣裳,立在銅鏡前打量自己。
他換了好幾個角度都觀察了下,猛地鬆了口氣,是平的,完全看不出來。
雲歇灌了口茶,焦灼的心稍稍平複,他得趕緊弄清楚自己為何能懷孕,然後再考慮之後的事。
管家端著熱水進來時,雲歇又在極不耐地拉扯衣裳,他身軟如綿,楚腰纖細,脊梁雪白又直,微側身子時,形狀姣好的鎖骨清晰可見,纖細綽約中帶著幾分腴,恰到好處,極白的肌膚在橘色燈火的映襯下,竟有種莫名的香豔。
管家看呆了,反應過來老臉通紅,羞愧難當,他竟然對著雲相想一些……
半月未見,他萬萬想不到雲相越發昳美,令男子都……理智離魂、心癢難耐。
雲歇見他盯著自己發呆,戒備地掩住腹部,胡亂穿上衣裳。
管家隨口道:“雲相竟胖了些……”
他接下來誇讚之詞還未出口,雲歇卻漲紅了臉:“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
骨瘦如柴的管家:“……”
雲歇堪堪鎮定下來,轉身去櫃子裡摸出排列整齊的泛著銀光的小刀,一點點塞進衣裳袖口。
時隔十餘年,他要去會會那人,了解清楚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