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不告訴朕?”
蕭讓想不明白。
承祿又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這個題他剛好又知道。
蕭讓睨他一眼, 越發懊惱“知道就說。”
“雲相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得以身作則, 不能帶壞你, ”承祿在蕭讓黑沉的臉色中硬著頭皮繼續說,“他說人是要疼的,鞭策卻也是要鞭策的, 他怕您知曉後理所當然地荒廢學業,卻又怕您累壞了身子,所以才出此下策, 叫老奴替他保密。”
雲歇……疼他?
蕭讓鳳目裡怔忪一片。
那幾年雲歇明明刻意與他疏遠。
當時他們已經生疏到了除了麵上的君臣情深以外,私底下再無半點往來。
雲歇甚至回避和他的肢體觸碰和眼神交流。
他召雲歇進宮作陪, 十次有八次是被以各種理由推拒的, 剩下兩次即使來了, 也從不應允他的懇求在偏殿留宿。
好像雲歇一夜之間將他打入冷宮了。
蕭讓卻沒想到那會兒他還暗中幫自己抄功課。
到底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到底無聲中錯過了多少?
晚間沈院判來把脈, 雲歇一邊配合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想,他如果當爹了,幫崽寫功課糊弄老師, 算不算個好父親?
畢竟他以前就這麼乾來著,一乾乾了好幾年,蕭讓四書五經記沒記清他不知道, 他自己倒是背得滾瓜爛熟到了要吐的地步, 他這輩子都不想抄了。
可雲歇假設了個情景仔細想了想, 如果他的崽在昏黃的燈火下奮筆疾書, 時不時偏頭用可憐兮兮又水汽汪汪的大眼瞧他,說“爹,我困”,他肯定會立馬哄著他去睡覺,然後自己偷偷幫他抄完的,保不準第二天還會直接辭了夫子。
這都是命。雲歇悄悄歎了口氣,羞愧難當。
他果然不是個好父親。
常言道嚴父出孝子,所以他肯定會把崽養成紈絝的,男孩強搶民女,女孩豢養麵首那種。
畢竟蕭讓就是前車之鑒。
可雲歇又假設了個情景仔細想了想,如果他的崽欺男霸女,他……也會兜著護短的,反正錯都是旁人的,他的崽做什麼都對。
雲歇眼裡透著點兒生無可戀,更加確定了自己絕對不會是個好父親。
雲歇覺得自己可能得產前抑鬱了。
沈院判把完脈,見雲歇神色懨懨,猜他有心事,理所當然聯想到了那個從未現身的孩子的爹身上,心下暗自為雲歇感到不平。
他這一個月基本時時刻刻呆在雲府,雖隻每日早晚請脈時才見得到雲歇,但何人來過府上,他隻肖問問下人便能得知。
這一月以來,並無任何疑似孩子生父的人拜訪雲歇,孩子親爹都棄雲歇於不顧,倒是皇帝孝順備至,日日往雲府送這個送那個,隔三差五登門拜訪,雖然幾乎次次被心情不佳的雲歇拒之門外,但到底心意儘了。
皇帝還日日召他過去詢問雲歇和孩子的情況,任哪個親爹能做到這份上,家中妻妾估計都要感激涕零了,更何況皇帝和雲歇隻是君臣。
沈院判先前還以為小皇帝和雲歇的情分裡兌了不少水,是做給他們看的,畢竟沒有帝王能容忍像雲歇這樣性子的臣子,可事實狠狠打了他的臉。
小皇帝的關切不是假的。
小皇帝召他過去問時,第一句問的是雲歇怎麼樣,然後才是孩子怎麼樣。
相形之下,那個從未現身的雲歇孩子的親爹,簡直畜生不如,為男人所唾棄不齒。
沈院判怒填胸臆,借著陛下給的幾分膽,開始多管閒事“雲相,恕下官多嘴,下官鬥膽問一句,孩子生父到底是何人?”
雲歇心頭猛地一跳,麵色不改“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院判道“下官並無窺探雲相**之意,下官隻是實在看不過去,為雲相感到委屈,不吐不快。雲相有陛下撐腰,說出那人又何妨?他若拋下雲相和孩子,陛下自會狠狠懲治他,這等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雲歇悄悄一樂,老頭說要將狗東西千刀萬剮。
沈院判見他不語,還以為他被戳中心事暗自神傷,剛要出聲安慰,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雲歇摸著跳上來的貓,懶懶道。
沈院判支著下巴自言自語“雲相如今四個月了,算著日子——”
沈院判猛地瞪大眼,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陛下祭壇感動上蒼、使雲相歸來那事發生在三個月多月前。
雲相如今卻懷胎四個月。
所以祭壇那事是假的,他老了竟然遲鈍成這樣,到現在才意識到不對勁。
雲相分明在陛下祭壇求人前就已複生,甚至那時已經懷上了孩子。
陛下也肯定是知曉雲相活了的事,才弄了祭壇那一出好讓他名正言順地歸來。
所以在那段世人都以為雲相死了、唯獨陛下知道雲相活著的日子裡,雲相……在哪兒?
沈院判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嚇得心臟驟停,冷汗直流。
雲相那時極有可能在陛下身邊。
所以孩子生父保不準是……是陛下。
他兒子沈明慈小半個月前病痊愈歸家了,和他提起那日他幫雲歇診脈的場景,特彆提到陛下震驚過後高興的有點兒過分,甚至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
難道……
沈院判望著雲歇坐下時能微微從側麵看出點弧度的肚子,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那**不離十是龍種啊。
可陛下不是天閹之人麼?莫非他們大昭可孕男子的體質有什麼奇異之處,連天閹之人都能挽救一下?
莫非陛下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天閹,所以在得知雲相是大昭能生孩子的男人後,才突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