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到來,對長城最大的好處是……它變得乾淨多了。漫山遍野的積雪沉甸甸地壓在地麵,形成厚厚的一層毯子,四野儘是一片銀裝素裹。
以往就算你再怎樣一塵不染的乾淨人,在長城混跡一段時間,也會落得滿身黃土。
隻是和惡劣的天氣與那水缸中結了厚厚一層堅冰,想要取水都要拿榔頭去砸相比,這點好處實在不值一提。
城頭上的衛兵穿著厚實的棉服,來回巡曳,腳步不敢稍停,他們兩隻手倒替著握刀,時間稍長,就有可能凍掉一大片皮膚。
屋子裡也好不了多少,荒漠中植被稀少,連木頭房子都看不見幾座,柴薪也是同樣的道理。
許多士兵們躲在營房,屋舍內,都是互相穿著最厚實的衣服,人擠人,人挨人,大多聚集在一塊,在裡麵扯淡度日,能騰出好多空房子。
而這,還是有四季劍庇護下的長城。
在其他地方,隻會比長城更冷。
......
蘭陵王蹲在雪窩子裡,神情中略帶驚悚,有種世界觀被打破的愕然,因為他在長城邊上的河穀中找到了一具被禿鷲啃食過的屍體。
儘管兩顆眼珠子還有大片的臉皮,肌肉被啄食了個乾淨,已經脫水的身軀還來不及被蒼蠅產下的蛆蟲吞噬殆儘就被天降大雪掩埋了。
所以他依舊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他的身份,無論是那下頜骨處的印痕,還是背部皮膚的一道“萬物皆虛,萬事皆允。”的刺青……
他是夢魘。
如果說整個哈薩辛,能讓他感覺到恐懼的,隻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都是哈桑。
把這兩個人再排個位,夢魘無論是恐怖程度還是危險性都要比那個睿智的蒼老男人更高一籌。
他喃喃道:“夢魘死了?”
“這個惡魔居然也會死嗎?”
他是真的不敢置信,甭提當初他尋思著要拚著多長時間不睡覺,也要殺夢魘實。際上這種話就跟“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照殺不誤”一樣,純屬放狠話。
他從未想象過,夢魘這樣恐怖的存在,居然也會死。
他望向了積雪覆蓋下的長城。
因為他想起來了當初,夢魘似乎跟他講要去長城殺人,而結果是這個惡魔的屍體在長城附近被他撿到了......也就是說,他是被長城裡的人殺的?
是誰?
花木蘭?不可能!
蘇烈?不可能!
西方的戰士鎧?
玄策的那個擅長狙擊的哥哥?
都不可能!
蘭陵王想到了那個自己一直很不想提及的人物,如受重擊。
如果長城還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話......排除一萬個不可能,隻剩下他了。
“李太白。”他咀嚼著這三個字,心底突然湧現出了一陣狂怒與悲憤,“李太白!李太白!”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雪吹向了他,打得他灰頭土臉的,他頹然無力地坐在了雪地裡,身後少年悄悄走了過來,輕拍著他的脊背。
高長恭輕聲道:“玄策,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