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水麵,風起雲湧,黑雲壓頂,暴雨傾盆。
河堤水位節節攀升,河床上更是一片狼藉,單是蛟龍敖天都能呼風喚雨,掀起洪峰巨浪,遑論無支祁。
哪怕隻是這隻水猿大聖無意間氣勢的泄露,對於淮河流域都是一種巨大的災難。
狂暴的水龍卷肆意揮舞,原本秩序井然的水軍營盤更是大亂,一些蝦兵蟹將乾脆就被水流卷入磨盤般的龍卷,轉眼間就變成了散碎的殘肢甲殼。
它們引以為傲的操縱河水的能力,在無支祁麵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完全被壓製了,這才是無支祁天下水族共主的原因所在。
隻見水晶宮內,那青衫劍仙挺拔而立,衣袂發絲被那瘋狂湧動的河水吹得亂擺,但他那身姿卻絲毫未變,並且,一股劍意在緩緩醞釀著,伴隨著流水的衝刷而越發強大。
劍意·不動如山。
無支祁那如同上古魔神一般的軀體充滿壓迫性地站起,仿佛一片連綿起伏的海底火山,隻要稍有震動,就會迸發出熾熱的岩漿。
不對,它不是像,它根本就是這個世界神話傳說中的上古魔神。
無支祁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龐大的身軀微微佝僂,兩隻充滿獸性的眼睛冷冷地盯著眼前這個人族劍仙:“妖族大聖從不受人威脅。”
李白皺眉:“我說過這不是威脅——難道屠戮弱小會讓你很有快感嗎?我原以為當初氣吞山河,嘯聚萬妖,敢與大禹爭鋒的水猿大聖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今日一看,似乎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你根本配不上大聖之名,除非大聖之名淺薄如斯。”
無支祁輕蔑地俯視著這個還不到他小腿高的人類,道:“彆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了,弱肉強食,天經地義,在我們這裡,你們人族那套不管用;至於妖族大聖該如何行事,也不是你個人類說了算的。”
“那誰說了算?”
無支祁略有自傲,一手指天,一手指自己:“古往今來,唯當初力敵黃帝,天龍,帝女的青丘大聖與我水猿大聖無支祁可說了算。”
言下之意,頗有曹劉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架勢。
青丘大聖?
李白微微失神了片刻,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點不一樣——這青丘大聖難不成就是青丘狐“白”?
他不露聲色道:“青丘大聖劍技絕倫,乃我輩劍修最敬仰的劍道前輩,可它也惜敗於黃帝劍下,而且隻是青丘一族的王,如何稱得上是妖族大聖?”
當下其實是在套話,看看無支祁所說的與他所知是否有出入,如果沒有的話,就基本能斷定這裡其實與青丘狐的世界處於同一時空了。
若是那樣的話,自己去找到這個世界的狐白又會怎樣?或者乾脆是隨著自己當初完成傳承離開後,這個世界的狐白也消失了?
無支祁嘲笑道:“嗬,你這人族劍仙又怎會知曉青丘大聖曾做出何等的豐功偉績;一劍腰斬大威天龍神;隻身阻炎黃,入昆侖,從西王母手中盜取不死藥,天底下能做出這番功績的大妖僅此一人;隻可惜自那以後,妖族便落寞了,這個時代的主角是人族而且僅僅是炎黃人族;但這個時代如今也要終結了,煌煌大勢,無人能擋。”
李白神情微變,但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所以現在你錯過這個時機,甘心嗎?”李白道,“唯有天道動蕩,人道大變,你才有機會重新崛起,這樣的時機,千載難逢。”
“如果你還是那個狂妄自負的猴子,那就繼續你的選擇,然後像是螳臂當車一般倒在仙神的腳下。”
無支祁的神情越發森寒,瞪大的眼眸裡仿佛燃燒著一座火山,李白則像是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帶著平淡與靜默,就這樣注視著暴怒的水猿大聖。
直到......
“我答應你了,人族劍仙。”
這位水猿大聖的臉上再沒有絲毫怒意,代表著極致之水的他,在曆經五百年的漫長囚徒生涯後,那暴怒的海嘯之念早已變成了九幽之水般沉重。
他像是一個睿智的老人,猿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你的膽量很大,也跟那些天上的神仙確實不太像,雖然同樣令人討厭。”
他停頓了下,又道:“我答應你的要求,但你記住,隻有這一次,如果你還敢來威脅我,我將付出一切代價。”
李白微微頷首:“你大可放心,我李太白說話,向來言而有信。”
無支祁咀嚼著這個名字中的含義,隻覺一股鋒銳無匹的劍意衝天而起,他道:“李太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