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臉(1 / 2)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柳吟秋都不敢從矮櫃上下來,對於一個天生懼蟲的人而言,那種來自心理上的恐懼,是很難在克服的,眼前的場景對彆人而言或許隻是惡心,但對柳吟秋來說,宛如地獄。

黑瞎子一直沒有醒,他倒在一堆蟲子屍體的汁液粘稠中間,徹底沒了意識。

“老齊,老齊!”柳吟秋試圖喚醒他,黑瞎子若是沒有昏迷,他一定不會讓心上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柳吟秋蜷縮在角落,一步都不敢動,她此刻多希望黑瞎子醒過來,就像從前那樣安慰自己。

可是無論她怎麼呼喊,黑瞎子都沒有蘇醒的跡象,他被利刃刺穿肌肉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混合著洗澡水以及不知名的粘液,地板漸漸變成了暗紅的顏色。

柳吟秋想要求救,家裡是有人的,這個時候很安靜,她大聲呼叫的話,齊伯應該是能聽見的,這地方隔音也沒那麼好。可是,柳吟秋沒有忘記黑瞎子之前說過,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他的背後可能隱藏著神秘的身份,他滿身爬滿蟲的怪事,也一定跟他的身份脫不了關係。

萬一齊伯並不知情,她貿然呼救,豈不是害了黑瞎子嗎?

柳吟秋又在矮櫃上待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得不鼓起勇氣下地,她必須把黑瞎子抬到乾淨的地方,然後想辦法給他止血,事實上,她也要給自己止血。

好在浴室裡還有乾淨的鞋,柳吟秋點著腳尖,越過那些可怖的蟲子,來到鞋架邊找了一雙穿上。

但她很快意識到,要搬運黑瞎子,隻能無限接近蟲子,儘管它們都變成了一灘爛泥,但懼怕那種東西的人,不會因為它死了就安心。

而且,黑瞎子185的個頭,肌肉又那麼結實,柳吟秋想靠自己是不可能搬得動的。

冷汗已經濕透了她的全身,柳吟秋的身體依然還在不住發抖,可黑瞎子的情況不容樂觀,沒有太多時間給她緩解恐懼。

柳吟秋捂著鼻子,深吸了幾口氣,謹慎地走到黑瞎子的身邊,腳下踩著蟲漿的泥濘,胃裡翻江倒海的同時,又忍不住的害怕。

柳吟秋總算來到黑瞎子麵前,嘗試著推了他幾下,黑瞎子沒有反應。柳吟秋隻能儘可能不去關注四周的蟲子,將黑瞎子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誰知她剛一使力,腳下一滑,重心不穩,柳吟秋半跪著摔了下去。摔這一跤倒是沒什麼,但她周圍全是被踩爛的蠕蟲,手和浴巾全部壓在上麵,柳吟秋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

滑膩的觸感和心理上的恐懼同時朝她排山倒海地侵襲而來,柳吟秋尖叫著把黑瞎子丟在地上,直接跑出了浴室。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經曆這種事,實在太可怕了,她簡直要瘋了!

“小姐,你沒有事吧?”齊伯的出現打斷了柳吟秋正在無限擴散的負麵情緒,“你這是怎麼了?”

齊伯沒有看著她,而是側麵站立著的,因為柳吟秋有些衣衫不整。

“我,我……”這一刻,柳吟秋多想告訴他,裡麵有蟲子,拜托你去清理乾淨,順便把黑瞎子給帶出來,但最終,她忍住了那份即將崩塌的念頭,說,“我沒事,和,和老齊鬨著玩兒呢,你彆在這兒,我們都沒穿衣服。”

齊伯應該是聽到柳吟秋好幾次的尖叫才趕來的,黑瞎子說,彆看他一把年紀,齊伯是退伍的軍人,身手很好,以前四合院總遭賊惦記,都是齊伯給打跑的,他房間裡有一把上了真彈的□□。

柳吟秋不知道為什麼要騙齊伯,她想,也許是因為剛才的一幕太過驚駭,讓她想要替黑瞎子保守秘密的原因。

齊伯也不好意思多看,他確認沒什麼事以後,便離開了。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柳吟秋有些後悔,但還是重新回到了對她來說如同人間煉獄的屋子。

柳吟秋看著滿屋的狼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黑瞎子還需要自己,她不能一直處於尖叫雞的狀態。

黑瞎子仍然在昏迷,柳吟秋找回的理智告訴她,她是真的沒那個力氣將人硬扛出來的,就在犯難的時候,柳吟秋突然想到工作室有個運貨的板車,她趕緊跑向工作室,將板車推了過來。

黑瞎子真的太重了,她花了至少15分鐘才將人順利搬上去,黑瞎子沒穿衣服,加上又有刀傷,顯得十分狼狽且淒慘。柳吟秋將乾淨的浴巾蓋在他的腰上,擋住了那個可觀的私密部位。

到了這會兒,柳吟秋也顧不得蟲了,她竭儘全力的把黑瞎子運回了臥室,先拿醫用消毒噴霧噴灑傷口,接著又替他擦拭著那些肮臟的粘膩。

等到黑瞎子的身上基本沒有了汙垢,柳吟秋才氣喘籲籲地將床上用品全都扯到了地上,然後又慢慢地把人放在柔軟的被褥上麵。

可黑瞎子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從浴室一路滴到臥室,如果不想被家裡人起疑,柳吟秋還得花時間去處理血跡。

可她已經累得快要虛脫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全身都是虛汗,柳吟秋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如果不能叫救護車去醫院,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柳吟秋焦急地拿著手機,她想到了自己父母,他們會不會對這種事有經驗呢,可打過去要說什麼,告訴他們自己的男朋友被蟲咬了,如今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嗎?

那也太驚悚了。

就在這時,梁灣的名字映入眼簾,柳吟秋毫不遲疑地撥通了那道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柳吟秋的絕望感又來了,她不甘心地打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梁灣的聲音才從電話那頭傳出來。

“梁灣,你知道我是從來不求人的,但是這一次,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柳吟秋不等梁灣開口,語速飛快地說,“不管你現在在乾什麼,隻要你還能走路,就馬上過來,帶上所有醫療用品,如果你不來,我們就絕交。”

柳吟秋這麼說,倒也不是完全沒過腦子,一來,梁灣以前遇到任何煩心事,自己都會第一時間出現給予幫助,甚至幫她怒錘過渣男,即便淩晨兩三點,第二天還有早課的情況下,隻要梁灣一個電話,柳吟秋風雨無阻。

柳吟秋從來沒有要求過她這樣對待自己,今天之前,她也沒遇到過如此棘手的事情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去為難一個朋友。

她知道這樣的要求對朋友很不公平,有道德綁架,不,道德砍殺的意思,但她已經走到了死路。

梁灣認識黑瞎子,她知道他的秘密,那麼,讓她看到今天發生的秘密,應該也是被允許的範圍,更何況梁灣的丈夫跟黑瞎子是一塊兒去的雲南。

而柳吟秋知道梁灣肯定沒有在醫院做手術,因為她接了這通電話,如果她在手術當中,肯定沒辦法接電話

“好,我換身衣服。”梁灣沒有拒絕,也沒有問我原因,“等我20分鐘。”

她住的地方離四合院不遠,這個時間點,開快車的話,20分鐘綽綽有餘。

柳吟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其實已經做好梁灣會拒絕的準備,也做好了就算黑瞎子的秘密被人所知,也要打急救電話,沒有什麼比命重要。

幸好,事情的進展還沒有走到最遭的那步。

為了節省時間,梁灣在來的路上已經聽柳吟秋描述了一遍,可她出奇的沒有對此做出太大反應,倒是不停的安穩姐妹,教柳吟秋怎麼給黑瞎子的傷口做簡單的止血和包紮。

柳吟秋找到齊伯,讓他拿紗布過來,齊伯沒有問她原因,隻是祝福柳吟秋,有什麼事一定要叫他幫忙,他一直在偏院等著。

這一刻,柳吟秋終於覺得自己不再孤立無援,壓抑的情緒逐漸消散。

梁灣到的時候,是柳吟秋帶她進來的,柳吟秋看到駕駛室有彆的人在,但她沒有在意。

“我不知道有沒有止血成功,我不會用紗布,就隨便纏了一下,但我觀察了半天好像出血量緩解了很多。”柳吟秋拽著梁灣一路小跑,“傷口在腰上有一個,那地方我不太懂怎麼纏,查了網上的教程,可是怎麼都弄不好。”

梁灣的外套快要給扯下來了:“你彆擔心,他的體製很好,蟲子都出來了,剩下的小傷小病沒事的。”梁灣想到自己和黑瞎子在古潼京,這個男人的身體裡爬滿了屍蹩的場景。

“你們之間秘密真的太多了。”柳吟秋感慨了一句,有些小小的不爽快,這樣的不爽,反而緩解了壓力。

梁灣給黑瞎子的傷口縫了線,塗了藥,然後重新纏上了紗布,手法專業又迅速,她告訴柳吟秋,等會兒黑瞎子可能會發高燒,這是正常現象,說明他的身子在抵抗殘留在體內的毒素,隻要等燒退了就能痊愈。

至於這些皮外傷,梁灣又以“我很了解黑瞎子”的口吻對柳吟秋說,自己見過黑瞎子比現在更慘的樣子,他都活蹦亂跳的,讓柳吟秋放寬心去睡覺。

柳吟秋沒空“嫉妒”梁灣是那麼的了解黑瞎子真實的模樣,她想自己遲早也會了解,黑瞎子今天本來就打算要告訴她了,隻是突然被蟲子的問題給中斷了。

“梁灣,剛剛電話裡我語氣不好,對不起啊。”柳吟秋幫她收拾藥箱,“我不是真的想和你絕交……”

“沒事兒。”梁灣很大度,“難得見你為了個男人這麼急。”梁灣看了一眼躺在地鋪上的黑瞎子,“他是個好男人,就是有點兒……瘋,你們挺配的。”

“什麼意思。”柳吟秋笑著道,心情好了一些。

“你也瘋。”梁灣埋汰道,“你這麼怕蟲,竟然為了黑眼鏡做到這一步,你第一時間就該給我打電話的。”剛才,她和張日山在新月飯店處理著跟黑瞎子遭遇一樣的傷患,手裡剛剛忙完,柳吟秋的電話就過來了。

柳吟秋不能對著一個連夜趕來幫忙的朋友抱怨,她為什麼這麼清楚黑瞎子的性格,更何況,自己還得拜托梁灣做另一件事。

“那個,還有一件事,我請你幫幫忙。”柳吟秋一想到浴室裡那堆惡心的東西就又想吐了。

“說吧。”梁灣看出她有所求。

“那你,跟我來一下。”柳吟秋看了看黑瞎子,接著抱走整整兩卷衛生紙帶著梁灣來到浴室,給她展示了裡麵的一地狼藉,“你能不能,幫我收拾,我請你吃飯。”

梁灣知道柳吟秋對蟲有多恐懼,她來北京讀大學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北京沒什麼蟑螂,就算有,個頭也很小。

當梁灣看到柳吟秋把這麼一大堆蟲子一腳一腳踩死的時候,已經非常讚賞她。

“它們有毒,不能活著直接衝進下水道,得用熱水泡死之後,再用酒精焚燒。”梁灣一邊清理著地板上的蟲漿,一邊對柳吟秋說。

柳吟秋躲在門外麵,撅著屁股,探出半個頭:“啊?已經流了很多進下水道了,剛剛我摔了一跤,手上衣服上都沾了點兒,也用水衝進下水道了,不會出現變異怪物吧?”

“一點點沒事的。”梁灣歎口氣,“你還能開玩笑,說明心情不錯,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吼。”

愛情偉不偉大柳吟秋不清楚,但梁灣這時候的形象在她看來就是聖母瑪利亞在世,她居然敢直接帶著醫用手套一把一把地將蟲屍往塑料口袋裡抓,連準備的衛生紙都沒用。

柳吟秋看得胃裡又是一陣陣翻滾,不停的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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