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吟秋醒來的時候，洞穴特有的陰冷感被一種奇異的溫暖取代，莫名舒適。
她死了嗎？
死了之後的世界，感覺還不錯。
柳吟秋嘗試著睜眼，空間內不再是藍色的光線，四周是火一般的顏色，更像在地獄裡了。視線越來越清晰，眼角有什麼動了動，感覺有點可疑，柳吟秋立馬坐起來。
周圍爬滿了比她身體還長的蚰蜒，全身冒著紅色的點點光亮，像極了火山周圍的岩漿，是它們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但柳吟秋隻覺得毛骨悚然，整個人跳起來，頭撞到洞頂，所有蟲子用最快的速度遠離了她。
氣溫瞬間又變的陰冷起來。
“有什麼好怕的。”黑瞎子的聲音在角落響起，“它們又不會傷害你。”
柳吟秋愣了一下，剛剛以為自己死定了，現在聽到這個王八蛋的聲音就知道還活著。她開始檢查身上有沒有缺胳膊少腿，比如對方隻吃了一部分，剩下的留著下次吃之類的。
幸好，都很完整，柳吟秋也沒發現被開腸破肚的痕跡。
她又摸了摸脖子，那裡原本被這個妖孽咬過，但皮膚上沒有創口。
在家裡，黑瞎子就經常動不動咬她脖子，假裝自己是吸血鬼，柳吟秋是他擄來的甜點。
是個戲精。
“你還沒選呢。”黑瞎子叼著煙看向她，“我在等你。”
“我已經選了啊，吃我。”柳吟秋捂著頭坐下來，突然覺得對方可能還有彆的想法，所以即便自己做出選擇，也沒有真的把她吃掉。
在這個虛幻與現實交織的地方，柳吟秋也不確定她正在經曆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幻想。
“為什麼？”黑瞎子道，“你明明想選擇他們的，卻要騙我？”
柳吟秋歎了一口氣，儘管不知道對麵的是什麼妖，又為什麼不停地折騰她，但因為是黑瞎子的模樣，到現在，柳吟秋還是很喜歡那張臉的。
“有時候心裡想的，不一定要這麼去做。”她對黑瞎子道，“你是墓主嗎，你是不是在考驗我？”
“為什麼不按照心裡想的做出選擇，那樣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帶著蟲盤離開，你不就是為此而來？”黑瞎子沒有正麵回答柳吟秋的問題，反而給她扔了個問題回來。
柳吟秋再次歎氣：“因為跟他們有了感情，所以，我做不到。”
“我願意聽，你的想法。”黑瞎子說，“我見過的人類，都做得出來你心裡想的那種事。”
“所以你確實是在考驗我，一旦我做出犧牲彆人的選擇，其實你才會吃掉我，對嗎？”柳吟秋自以為是的想。
黑瞎子把煙從嘴裡拿出來，彈了彈煙蒂：“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
“不是這樣？”柳吟秋很困惑，他看上去好像確實沒明白她的意思，“你不是在考驗人性？”
“考驗人性乾什麼，人不就是那個樣子。”黑瞎子重新將煙含進嘴裡，“隻是你有點奇怪，他也很奇
怪，你們兩個，跟我之前遇到的人類很不一樣，想多了解一些，等了解夠了，再吃。”他咧著嘴笑了一下。
“那我就不能告訴你了。”柳吟秋感到很沮喪，這個妖怪像極了黑瞎子，但他又不是，小姑娘多希望黑瞎子也能像眼前這東西一樣，變著法兒的來欺負自己。
“為什麼？”黑瞎子吐了一口煙。
柳吟秋道：“你不是說等你了解夠了就要吃我，那我肯定不能讓你知道我的想法，這樣才能多活一會兒。”
“你之前不是不想活嗎。”黑瞎子說，“怎麼這會兒又想多活一會兒？”
“之前是沒有辦法，現在有機會活久一點兒，肯定要爭取的。”柳吟秋道。
“好吧，我不吃你，你告訴我，為什麼不選彆人。”黑瞎子從善如流地說。
柳吟秋發現這人說話跟放屁一樣，非常不靠譜，簡直是她才開始認識黑瞎子時候的心路曆程，這一刻，柳吟秋仿佛覺得自己穿越到了一年前，重新在跟他談戀愛。
一個荒唐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
這個妖孽，就是在製造她和黑瞎子初識的氣氛。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餓了，沒力氣說，想吃飯。”柳吟秋決定不再討好他。
突然，一堆難看的蟲子從地裡冒出來，有帶翅膀的有帶殼的，也有靠肌肉蠕動的。
“吃吧。”他說。
“彆。”柳吟秋挪動屁股退遠，“我不吃這個。”
“每一個來我這裡的人，都吃它們補充體力。”黑瞎子說著，抓了一把活蟲放在嘴裡咀嚼，咬到蟲殼的時候，清脆的聲音十分有節奏。
柳吟秋捂著嘴努力壓製嘔吐的反應。
“你不吃的話，真的會死。”他對她說。
“我是人類，普通的人類吃不了你那個。”柳吟道，“我帶了吃的，我可以吃自己的東西嗎？”
“當然，你真奇怪，這種事，為什麼要問我可不可以。”黑瞎子舔了舔唇角。
柳吟秋自討沒趣地把背包打開，將兩塊巧克力和一個壓縮餅乾拿出來，想了想，又掏了兩片牛肉乾。
黑瞎子好像並不好奇她在乾什麼，抽著煙，注視著柳吟秋的一舉一動。
背包裡除了吃的，還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柳吟秋不知道這點東西能不能支撐到她離開，但她也沒有心思再去想以後的事了。
吃完了餅乾，胃裡有了填充，整個人精神多了，她把巧克力放嘴裡，發現對麵的人還在看著自己。
就在她剛準備把巧克力咬一口的時候，黑瞎子倏地搶走了。
“你乾什麼？”柳吟秋頓住。
他對她笑了笑，張開嘴，將搶來的巧克力吃了下去。
黑瞎子不喜歡吃甜食，但他喜歡從柳吟秋手裡搶各種她沒來得及放進嘴裡的零食，巧克力是其中一項，柳吟秋經常因為吃不到東西滿屋子錘他。
顯然她不可能爆錘眼前這貨，但柳吟秋覺得這個人對
於黑瞎子和自己之間的互動，似乎非常了解。
精神又變得恍惚，柳吟秋道：“你就是他對不對？老齊，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願意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想你，你不要再欺負我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
暈眩隨之而來，柳吟秋撐著地麵，迫使自己不要昏倒。
黑瞎子說過，想要活命，無論處於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能徹底失去意識。但凡有一絲感覺存在，就還有機會，黑瞎子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極端環境中，靠著超強的意誌力活下去的。
柳吟秋用指甲將手背抓出血印子，疼痛使她逐漸恢複清醒。
突然覺得自己此時此刻離黑瞎子很近，因為她正在體會他在絕境中的心情。
儘管這種感覺相當不妙。
黑瞎子道：“你不選擇他們，是因為，你做不到犧牲朋友來保全自己，但如果他們是你根本不認識的人，你會毫不猶豫做出選擇，對嗎。”他看著吃驚的柳吟秋，笑了一下。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我說。”柳吟秋道。
“因為。”黑瞎子停頓片刻，“很無聊。”
柳吟秋皺了皺眉頭：“其實，我不相信你真的會在我做出選擇後履行承諾。”
“是這樣啊。”黑瞎子沉思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麼，他說，“我確實是騙你的。”
柳吟秋瞪大眼睛。
“蟲盤對他早就沒作用了。”黑瞎子彈了彈煙灰，“百年前，他闖進了一個不該他闖進去的地方，他應該留下來直到那扇門打開，但是他沒有，他逃了。”
柳吟秋想起黑瞎子在失去感官後寫道“出來混遲早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