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2 / 2)

鴻曜挑起唇角,從腰間拔出一柄寒光四溢匕首。

淩子遊哭喪著臉:“……仙師,就此道彆,珍重。”

“這麼快。”謝懷安驚了。

“裴閣主就算了。”鴻曜關門,上鎖。

“這樣啊……裴閣主應該很忙吧,改天我去道謝,木鳥很漂亮。”

謝懷安扯下白紗,對鴻曜露出笑彎了眼睛。

久違人氣讓謝懷安精神煥發,滿臉都寫著“說話好高興”。

鴻曜試圖從謝懷安神情裡找出一絲憂慮、隱瞞……或是任何昭示明天有危險情緒。

一無所獲。

當夜,鴻曜與謝懷安擠在同一張錦被裡。

燈火已熄,四周寂靜。

謝懷安眼睛閉著,困倦地往熱源湊去,嘴裡嘟囔著:“陛下……彆一床被子,我睡相不好。”

“挺有自知之明。”鴻曜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謝懷安長發。

謝懷安每每在床一側睡好,第二天不是蜷縮著卷走了所有被子,就是滾了好幾次睡到另一邊。

隻要床夠大,正著睡,斜著睡,沒有睡不出來姿勢。

“可能是太久不動了吧……睡覺都想動。”謝懷安帶著困意說著。

“太久……不動。”鴻曜重複道。

鴻曜記得謝懷安還魂之後,開口說第一句話是“投胎投錯了。”

他根據這句話推測十年前突然失蹤謝懷安確實已經身故,魂魄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座宮殿中。

“我有話問先生……先生會如實答嗎?”

“陛下,我好困啊,”謝懷安軟乎乎地說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謝懷安說著聲音漸弱,整個人沉沉睡去,呼吸勻稱。

鴻曜將被子裹在謝懷安身上,在黑夜中靜靜看著。

日蝕將至。鴻曜不願放謝懷安走上聖壇。

他每時每刻都想把謝懷安綁了,鎖在一個最安全小院子裡。甚至考慮過將謝懷安送回洛安山藏起來,不管能不能恢複記憶,好歹安穩過一輩子。

但不可能,天師活著,天下就沒有安穩。

從天師殺掉第一批大學士開始,每一個有誌讓天下太平、人人安樂人,都做了犧牲準備。

他小夫子笑著說過:“曜兒,你要做明君,你要開盛世。”

昏君會鎖住心愛人,就算得到永世憎恨、讓天下陪葬,都要滿足自己意願讓心愛人活著,伴在身邊。

而明君……夫子啊,你從沒告訴過我,做明君,要送自己神仙走上斷頭台。

八月八日。

大雨,昭歌全城戒嚴。

無數戴金麵具禁衛手持□□,駐紮在道路兩旁,空氣中彌漫著屍臭味。

城內仿佛變作死城,家家大門緊閉。

有嬰孩和流浪母親擠在陰暗小巷裡,嬰孩想要啼哭,抖若篩糠母親祈求著,不停低聲哄弄著捂住嬰兒嘴。

恢弘聖音鼓樂奏響全城。

一條由上千繡娘日夜不停織成長毯,從西大門外幾裡地一直鋪到了聖壇。

毯上摻了蠶絲金銀線、最上等棉紗,比甘露聖殿用擦臉巾子都要柔軟。

天師聖輦氣勢浩蕩地行進西大門,踏上濕透長毯,向聖壇而去。

黑雲籠罩上空,一輪血色太陽時隱時現。

天更暗了。

謝懷安撐一把油紙傘,緩步走出焚香樓。

昏黑天色擋不住他光。

他一襲白衣皎皎如月,戴玉冠蒙白紗,薄唇含笑,恍若天上仙神落塵世,非此世中人。

謝懷安抬起右手,戴黑麵具扮作神侍鴻曜立即彎身上前,恭敬扶起這雙手。

膚如凝脂手背上,有一道猙獰血色獨眼。

常人被割傷,過了多日後傷口也應有愈合跡象。謝懷安手上傷痕依舊皮肉外翻,微微一動,會滲出些許血珠。

等候在焚香樓外聖塔使者見此,露出憐憫笑容。

“自封神子啊——真神可憐誤入歧途你,聖師將賜予你永生,請吧,車架已經備好了。”

“不必,”謝懷安溫聲道,“你沒有察覺嗎?風雨送來了聲音……李天師,你還不現身嗎?”

鴻曜扶著謝懷安手一緊。

謝懷安側頭:“讓我自己走吧,這不是你能介入事情。”

“神子……”鴻曜呼吸不穩。

謝懷安微笑著注視著鴻曜。

鴻曜鬆了手,仍伸著手臂,保持攙扶姿態退後一步。

“再後退一些,我在聖壇等你。”

鴻曜僵持不動。

“聽話,此乃必經之路。”謝懷安平靜地說。

鴻曜低著頭,半晌後退到焚香樓門口。他沒有打傘,這幾步路瞬間發絲濕透,雨水滑過詭異黑麵具。

聖使冷笑道:“夠了嗎?不必故弄玄虛……聖師怎會來這種褻瀆真經地方。神子,莫要耽擱時間,不吃敬酒吃罰酒。”

“我勸你也避一避。”

謝懷安說完攏了攏衣襟,無視華美車架和憤怒聖使,獨自向街道儘頭緩步走去。

風吹起他潔白衣袍,像鳥兒翻飛羽翼。

鴻曜隔著麵具凝視謝懷安背影。

昏暗街道儘頭,現出一個人影。

約莫三十歲左右,打一把樸素青傘,穿百年前最低等太監服,戴青黑襆頭,蒼白無須麵容上,紅唇如血。

孩童般尖銳聲音,在空中飄飄忽忽地響起。

“神子好感知,不愧是和咱家一同領悟了真神要義人……多久了,咱家寂寞太久了,這個心喲,快活得要跳出來咯……”

“哎呀,不行。這麼說顯得咱家不嚴謹。”天師咯咯笑了起來,翹起蘭花指,捏住胸前。

“神子……咱家心,已經挖出來給你摸了,你還想再摸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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