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一陣惡寒。
係統響起高頻率滴滴聲:“警報,警報!在您正前方二十米內檢測到安厲星子片,已異變。”
“統統,這不太對勁……”謝懷安對係統說道,“要是出事了,你能保一個是一個。”
天師翹著小指探入自己前胸,拔斷白骨,血淋淋地掏出心臟:“好孩子,咱家把心拿出來啦,你走過來點呀。”
心臟鮮活、仍在跳動著,內部透出血石不詳光芒。
謝懷安右手烙印刺痛起來。
一道道血線從獨眼蔓延,在他手臂上形成放射狀線條。血線深可見骨,鮮血湧出,浸透了袍袖,滴在青石板路上,下一秒被雨水衝走。
“你最完美祭品……潔白、美麗、又懷有神力……”
孩童似笑聲響著。天師身著青色太監服身影扭曲模糊,似乎就在前方,又似乎無處不在。
“彆急……這不是來了嗎?”謝懷安道。
謝懷安左手撐著油紙傘,右手自然垂下,獻祭般一步步走近天師。
寒冷,無比寒冷。
血液在流失,刺痛變得麻木。
謝懷安唇角掛著微笑,驅動發軟沉重雙腿往前邁著,禁不住懷念起鴻曜。
比起這種令人作嘔痛,同樣恐怖鴻曜就像一隻黑色大貓。
恐嚇著他、保護著他,伸出鋒利爪子給他按摩,能殺人真氣為他舒服地療傷……帶來酥麻顫抖,從不會帶來痛苦。
他剛離開鴻曜一秒,就恨不得拋下一切裹進柔軟毛毯裡,靠在少年天子溫熱胸膛上。
“對,對,走過來,好孩子。”天師軀體逐漸膨脹,聲音依舊如孩童般尖細。
“咱家呀心善得很,不準備把你做成活屍了,應當剝去這皮囊,套在最美聖子臉上……”
謝懷安呼吸一窒。
天師身軀拔高數倍,如兩層樓高。
浮腫大腿上湧動出無數不可名狀之物,大臂與小臂上鑽出長短不一殘破軀體。這些軀體主人似乎還有意識,在天師身上不斷掙紮發出無聲哭嚎。
無數道血紅光芒從天師攥著心臟中衝出,擊向謝懷安。
謝懷安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白芒,微弱,卻堅固無比。
血色撞上白光,蕩然無存。
“……李天師,你真惡心。”謝懷安聲音發啞,儘可能平穩地說道。
“這就是你領悟到真義?可惜啊,和本神子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越靠近天師,風越大。
謝懷安麵上白紗幾乎被吹散。
他沒力氣拿傘,鬆了手,讓油紙傘被風撕碎。
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閃電利芒映亮漆黑天際。
天師五官逐漸坍塌退化,隱入皮肉之中,全身膨脹,不堪言狀之物湧動著,舊融合,新發芽。
“好孩子……好孩子……你皮囊和血肉,咱家收下啦……”
天師化作一個凹凸不平血球,轉瞬之間淹沒焚香樓前街麵。
隨著血肉模糊巨球現世,大笑聲,嗚咽聲,哭號聲在昏天黑地白日響起,穿刺到人精神深處。
謝懷安全身繃緊,瞪大雙眼,在刺痛中失去了意識。
血球吞噬一切,驟然消失。
街麵滿地狼藉,到處是零星臟器。
跪伏在地聖使和拉車馬匹隻剩骨頭架子,碰一下碎成粉末。
鴻曜扯下黑麵具衝出焚香樓大門,身形一晃跑到謝懷安站過地方。
哪裡還會有人。
鴻曜沒有耽擱時間,腳下一蹬,身體輕盈騰挪借力踏上樓頂,踩著重重屋簷冒雨向聖壇奔去。
就在剛才,血球以鋪天蓋地之勢湧來,無處可躲。鴻曜失明失聰了一瞬,渾身出現無數細小口子,衣衫刹那間濕透成了一個血人。
回過神時,他看到自己身上泛著一層極淡白光,像鳥兒羽翼,溫暖、有能夠飛上蒼穹力量。
白光讓他活了下來。
鴻曜奔跑著,不斷回想這道白光和天師恐怖形態。
百年來天師從沒有顯露出這一麵。誰都以為敵人是尚且保持著人性人,沒人能想到會是一個怪物。
先生,先生怎樣了……他膽子那麼小,聽到禁衛在附近都嚇得發慌。
他那麼怕疼怕苦,藥膳少了甜味都不愛喝,一發起燒就眼帶淚珠地說軟話。
直麵那惡心怪物、被血球吞噬時,也會有這一層白光護佑他無恙嗎?
他……預計到這一切了嗎?到最後一晚都裝得若無其事,睡得安安穩穩?
小病痛時鬨騰得不睡覺,遇見大事什麼都不說!
大地墜入漆黑。
房屋淹沒在暴雨中,血肉模糊巨球在半空閃現兩次,最終出現在聖壇上。
聖壇是一座圓壇,豎有九根高聳入雲白玉柱,無數粗大鎖鏈纏繞柱上,鎖住壇中央巨型聖石。
聖石呈菱形,似乎隨時能轟然傾倒,卻守著微妙平衡,表麵血色光華宛如實質。
一道光柱凝聚在聖石上,光柱和血球混在一起,貫穿厚重黑雲。
麵戴猙獰金麵具禁衛密集地站在聖壇下。
永安宮中禿鷲被屍臭吸引,冒著雨在禁衛上空盤旋。
濃重腐爛味幾乎讓人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