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更早些時候。

日蝕尚未過去,耀眼白光尚未絞碎血色,大雨滂沱,天地昏黑。

吏部官員蕭惟深手雙手被捆著,淌過積水石板路,隨著死寂人群挪動發沉腿。

聖塔使者四處搜著茅草棚和民宅,綁了找過神子卜算人結成數隊向聖壇走去。

隊伍中人大多是吃不飽飯貧民,生得艱難,死得輕易。

有人認命了,呆滯麵龐上掛著麻木眼。也有偷兒飛飛、光膀子挑夫這樣平時賣力氣人,渾身肌肉擰著,狠狠盯著地麵。

他們一隊大約有百十個人,能掄起拳頭打架壯年男子至少有二三十個。看押聖使又是一副被酒色掏空身體模樣。

也許是漆黑白晝嚇壞了聖使,繩子綁得不算緊,互相一幫忙,沒準就脫開了。

但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隊伍前、中、後各走著麵戴猙獰金麵具禁衛。他們身上屍臭味透過雨簾,一個勁地往人鼻子裡鑽。

有禁衛在,這一行人要是造起反來,都是被戳成篩子命。

“磨蹭什麼呢,快走!”

聖塔使者顫抖地嗬斥,不時瞄向聖壇上詭譎血球,“聖師將要告昭爾等,什麼才是……天神真意!”

蕭惟深沉默走著,飛飛呸了一聲。

“小毛孩,又是你,”光膀子挑夫認出飛飛,咧嘴笑了,趁著聖使沒注意擠到飛飛身邊,“幫俺卸了繩子,俺不亂動,俺就是……”

“噤聲。”蕭惟深低聲製止了兩個湊近人,用下巴點了點前方。

挑夫以為聖使過來了,趕忙低下頭。低頭刹那他忽然瞪圓了雙眼。

前麵那個走路顫巍巍、拖慢了速度老乞丐像是聽到了他們話,綁在身後雞爪手上寒光一閃,光線透過雨水,刺中他雙眼。

那老乞丐手上拿了個刀片!

挑夫呼吸炙熱起來。他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氣息。

從憤怒小偷,冷靜沉默官吏老爺,詭異老乞丐身上傳來……好像他們這群濕透了落湯雞不是要走上行刑場,而是要上一個戰場。

異變突起。

遠方,一輪血色太陽般威懾著昭歌大球突然脹大,下一瞬間白光利刃般穿梭其中,威勢不減,忽而成網狀裹住了血球,將它包得嚴嚴實實。

血球被白光擠壓著縮小,刺耳哀嚎傳遍大地。

聖使膝蓋一軟,當街跪下衝著聖壇不斷磕頭:

“饒命,神子饒命,饒命……”

咣當!三個金麵具禁衛失去了支撐一般重重砸到積水中,濺起水花一片。

活死人禁衛徹底死了?

天色漆黑,厚重雨絲澆在驚惶又沉默人群頭上,攪動他們心。

“聖師薨了!神子即位!”

不遠處街巷傳來一聲尖叫。磕頭聖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緊跟著尖叫道:

“神子即位!天聖神威,福澤萬世!”

“狗屁!”

雞爪子手老乞丐噴了一句,手上不斷有利芒閃過,身影鬼魅般穿梭在雨水中,割開了蕭惟深、挑夫在內幾個青壯年身背後繩子。

“拿去耍!”老乞丐割完繩子挑了幾個人,變戲法一樣摸出數柄小刀,塞進他們有力大手。

尖叫聲響徹昭歌。

遍布在城內巡邏戒嚴金麵具禁衛同一時刻失去力量、砸在地上。

隱藏在所有貧民隊伍裡飛鸞衛迅速動了起來,匕首劃過,幾個不斷叫著“神子即位”聖使喉嚨一涼,再也翻不起水花。

“回巷子去,守巷子去!天師完蛋了,聖教完蛋了!天要變了!”

有飛鸞衛聲音蘊含了內力,穿透雨簾。

飛鸞衛人數有限,大部分得了令埋伏在大景各地。留在城內又分出一批去引著燕雲堡將士控製聖塔、作惡望族、永安宮,顧及不到全城百姓。

昭歌城瞬息亂了,黑暗中危機四伏。

禁衛倒地刹那,有天聖教狂信者失了神誌,拿起砍刀瘋狂地衝向手無寸鐵貧民。

有偷奸耍滑投機者見勢不對,扯下身上聖塔華服,隻穿裡衣就要往偏僻無人小道鑽。

有趁亂撈一筆凶惡逃犯,趁著漆黑天色往沒私兵但是有餘財商人家裡衝去。

蕭惟深攥著小刀接連割開了好幾個人背後繩索,大喊道:

“男人出來!會武出來!婦孺老幼在中間,往巷子裡走!”

回去!

巷子裡有茅草棚,有家,有僥幸躲起來妻兒!

“跟我走!我認得清路!”

“你護好他,那邊藏了人!”

被綁起來貧民流水般湧了回去,帶回禁衛倒地消息。

未被清算百姓自發結隊,拿起菜刀鐵鍋,組織起來防守在巷子中,抵抗發瘋狂信者、潰散奔逃私兵、趁亂放火宵小惡徒。

“誰拖一下禁衛!裡麵有我阿兄!”有少女哭喊聲響徹黑暗。

駐守在昭歌城內禁衛大多是反抗過天師,被做成活死人人。

他們槍尖對準自己要保護人、被迫沾著心愛之人血,似乎將永世在罪惡中煎熬。

“把禁衛帶回來吧!四十年前那個遊俠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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