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將桌案騰出地方, 準備喝甜湯。
等了等,空青還沒來,他便靠著椅背任由思緒飄散, 想些高興的事情。
他想到伏祭的煙火,進而想到了鴻曜。刻意打散回憶後想到自己未來的小下屬們, 結果又想起了鴻曜。
前些日子,裴君寶和周隱登門拜訪過一次。
謝懷安一直擔心裴君寶是個冷淡的少年, 未來共事時不好打交道, 見了麵登時放下心。
這兩個個子都不高的小少年,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四歲, 滿臉都是年輕的氣息, 和他說著說著話居然都臉紅了。
裴君寶是抿起嘴,麵無表情地臉紅, 周隱是難為情地側過頭, 過一會又光明正大地咧嘴笑。
謝懷安看得心都軟了,到晚上和鴻曜說起這件事時,得到黑色的大貓不屑的哼笑。
鴻曜道:“毛頭小子罷了, 偶爾能討先生的歡心。”
謝懷安靠坐在床頭斜倚著鴻曜,莫名的臉也紅了。
他突然想起鴻曜也就比裴君寶大三歲。
他看裴君寶時還是長輩心態, 而看鴻曜時……已經在想不該想的東西了。
真是罪過。
鏈條轉動的響動打斷謝懷安的思緒。
謝懷安心中一緊, 立刻從回憶中驚醒。
聲音是從外麵傳來的, 謝懷安在安寧的小院子住了許久,從沒聽到過這種怪聲。
書房的門窗常年緊閉, 靠油燈照明,但白天總會比夜晚亮堂一些。
謝懷安驚疑地四下望去, 總感覺天光似乎消失了, 書房此時仿佛處於夜晚。
“先生!”空青的奔跑聲在門外響起。
空青猛地推開門, 快步上前查看謝懷安的狀態:“蒼天在上,好在先生無礙。”
搖曳地燭光下,謝懷安看到空青撕了裙擺露出裡麵的勁裝,腰間插著數把匕首。
敞開的門外,本是走廊與天井的地方一片昏黑,豎起了一道鐵板。
小院的建築恐怕都被裹在了鐵板中,變作一棟鐵屋子。
“出什麼事了?”謝懷安壓低聲音。
空青道,“北麵打了信號說有多人襲擊,棘手。為以防萬一婁賀升起機關,主屋連同連廊都封在玄鐵中,等外麵處理完就降下來。”
謝懷安緊張道:“外麵……會很危險嗎?”
“先生不必憂心,守在院外的有八人,再遠處各個方向共有十二人,都是飛鸞衛最精銳的好手。隻要不是百十來個人搬著火器重弩撲過來,不會有問題……”
空青說著低下頭,眉頭緊蹙:“這半個月來開了商禁,往來昭歌的商隊極多,應當是檢查的人出了岔子,讓蟲子潛進來了。”
“飛鸞衛人不多,最近又正是用人的時候,難免有意外……”謝懷安反過來安慰道,搓了搓手,“”奇怪,是不是越來越冷了?”
“先生換到主屋吧。那裡有披風,留了機關的臨時出口,可通氣。”
“姑姑……你聽。”謝懷安瑟縮了一下。
玄鐵外出來簌簌的響聲,屋內的氣溫愈發下降。
空青麵色難看,她護著謝懷安走過昏暗的廊道,到主屋拿來厚披風裹在謝懷安身上。擔心寒冷會引發謝懷安先前的病狀,又翻出護心的丸藥。
“先生稍後,我檢查完通氣口,馬上找些熱乎的東西……”
空青聲音頓住了,恨恨道:“婁賀,這麼半天乾什麼呢!”
冰寒的氣息從通氣口處湧入。
初秋,氣溫微涼不算太冷,玄鐵外卻結了一層霜。
婁賀攥緊匕首,守在玄鐵前不敢離開半步。
一對一的時候他能輕易解決眼前的刺客。
但這些人顯然有備而來,出手狠辣、極為難纏。殺死了一個,剩下的又像層出不窮的螞蟻不要命地拚上來。
最棘手的是方才,為首的黑衣人拋出了一顆冰藍色的花蕾。
花蕾落在玄鐵上瞬間綻開,凝結成一道堅冰。
無儘冰寒的氣息從花上湧出,整座玄鐵鑄成的罩子緊跟著降溫,不多時表麵附上一層霜。
這是違反常人認知的景象。
聖石墜落後靈氣湧動,大景不時生出些聞所未聞的奇花異草。
婁賀愣了一瞬,很快試圖打破堅冰。
先生就在屋內……可受不住長時間的嚴寒。
“你是飛鸞衛出身,是誰?”婁賀對黑衣人喝問道。
說話間婁賀扭斷一個刺客的脖子,運起渾身功力擊向冰花。
冰麵堅固,沒有出現一絲裂痕。
“白費功夫,”黑衣人輕巧地躲過一道飛刀,“那妖人就在屋子裡吧,等把你解決掉,你們的人頭我都收走了。”
婁賀分辨出聲音,冷聲道:“沉七,你沒死。”
“我?我怎會死?正是因為被丟到鬼蜮穀裡,我才能找到這顆寶貝。”
沉七猙獰地笑道:“遇鐵即變、堅不可摧。不巧,我太熟悉飛鸞衛了,你們不信任木頭機關,凡事都願意用玄鐵。”
婁賀充耳不聞,繼續想法子破開堅冰。
沉七和幾個死士衝上去揮刀,婁賀攻擊花蕾的同時與死士對抗,身上多出好幾道傷口。
“故人重逢啊,婁大人,那滿臉疤的妮子死了嗎?當年你斷骨洗髓,我懶惰不練功又如何?憑外物,我就能輕鬆毀掉所有。”
“外物終歸無用……”婁賀扯出笑容,想套出更多冰花的信息。
突然,北麵的林子外傳來爆炸聲。
婁賀笑容一收,在纏鬥中登上高處,看到四麵奔來增援的死士。
這回可真麻煩了。婁賀神情凝重,飛快和同僚彙集到一起。
大景能用輕功奔襲的人不多。黑衣人背後的勢力隱匿多年突然發難,顯然拋棄所有死士的性命也要完成目的。
城郊院子的防守規格是防衛數十人的高級刺客,而不是幾百人的亂箭。
雙拳難敵四手,總有力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