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 / 2)

田可甜:……

“葉子,這些瑣碎事本來不應該交由你來處理,”田主任看不到那些煩人精,心情總算是好了點,“隻是那幾個都是吃乾飯的,我想來想去,隻能和你商量商量。”

當然,說是商量,田主任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了。

她當初可沒想過表演話劇能鬨出這一幕來。

黎葉淡定點頭,“田主任,你多慮了,既然這是因為話劇而起,當然要由我負責。這事本來是件好事,隻是咱們估計錯誤了,沒想到後續的反饋如此強烈,一時半會應付不了而已。”

田主任忙點頭,“不就是這個道理嗎?咱們婦聯以前都注重思想宣傳工作,總覺得婦女同誌們的思想解放了,就能推進婦女的權利平等。然而現在一看,才發現大家夥思想是解放了,但是行動上還是沒有那個魄力。”

“沒有魄力是正常的,”對此,黎葉很容易理解,“畢竟大多數的婦女同誌沒有工作,隻能依靠家庭,如果真的離婚,很有可能落得無家可歸的下場。所以,我們婦聯的工作隻停留在宣傳上,更要切實的解決婦女同誌的工作問題,同薪同酬問題等。”

田主任被她說的火熱,又很快冷靜下來,為難地說:“那太遙遠了,咱們就一個小小的婦聯,沒多大的能力。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求助的婦女同誌們,既然她們是因為話劇相信了咱們,咱們也不能丟份兒。隻是,這可太棘手了……”

黎葉笑卻笑了,“田主任,這哪裡棘手?既然事情的起因是因為婦女同誌們沒有魄力,那咱們作為婦聯,就給她們魄力就是了。”

田主任連忙追問,“這要怎麼給?”

就連呆坐在位置上的田可甜也連忙看過來。

“齊嬌同誌的話不假,咱們現在亟待解決兩個問題,一是要同時迅速解決大量欺壓婦女同誌的問題。二是要滿足婦女同誌的要求,報警,讓警察把欺負她們的壞人抓起來。”

“報警?”田主任立刻搖頭,“不行,咱們就是個小小的婦聯,哪能和警察同誌扯上聯係呢?”

“倒是各村的民兵團或許還可以,”田主任琢磨著,“咱們就抓一兩個典型的嚇嚇他們,知錯了就把人放回去。”

黎葉搖頭,“田主任,咱們要是想真切有效的解決問題,就不能通過民兵團,更加不能嚇嚇就放回去。”

田主任一愣,“什麼意思?”

不能通過民兵團,她還能理解,畢竟那都是村裡的青壯,很有可能會維護自己村裡人。但是不嚇嚇放回去……難道真的是想要把人抓起來蹲監獄嗎?

田主任忍不住抽了一口氣,“葉子,你到底是要個什麼想法?”

“很簡單,既然這些婦女同誌確實是受到了壓迫,而這些壓迫行為確實是犯法的,”黎葉嚴肅的說:“就像是話劇一樣,咱們婦聯就作為中間人,替她們報警,讓警察把那些犯罪的人都抓起來,關個幾年,以儆效尤。”

田可甜“嘶”一聲,“鬨這麼大?”

見兩人都看過來,她又連忙諂笑,“你們說你們說。”

她心裡卻道,怪不得黎葉一個新人能爬這麼快,就這份膽子,也是頭一份的。

田主任猶豫不決,“警察局可不一定會配合婦聯……”

黎葉:“田主任,咱們不需要警察局配合。咱們婦聯隻是個中間人,幫助可憐的婦女同誌打擊可恨的犯罪分子罷了。因此,我們走的就是警察局的流程,報案,詢問情況,抓獲犯人,監督改造,抓後宣傳……,咱們婦聯隻負責報案和抓後宣傳,至於其他流程,那不本來就是警察局的事情嗎?”

田主任忍不住浮想聯翩,自己帶領者受迫害的婦女同誌去警察局報案,再協助警察同誌幫忙找回公道,緊接著還能趁此機會再寫一個話劇,或者就組織一個反思□□大會,說不定婦聯的威信就能再上一層樓。

隻是,田主任考慮良久,“咱們婦女的問題,警察同誌能受理嗎?”

“咱們婦女的問題,那就是大問題,年初,中央的領導發言和全國婦聯綱領強調是,咱們必須維護婦女權利,促進男女平等,堅決和侵害婦女權益的行為作鬥爭。中央和全國婦聯都下文件了,這證明什麼?這證明咱們婦聯的問題就不是小問題!如果警察局不願意受理,那就是公開和國家作對,那就是思想不進步,那就是知法犯法。”

這話步步緊逼,把田主任和田可甜兩人說得腰背都挺直了,隻覺得婦聯才不是什麼小單位,中央可都強調了要爭取男女平等,那警察局憑什麼不重視?

為了打消田主任的顧慮,黎葉還提了個建議,“如果怕警察同誌不重視,那麼我們的第一回報案就要做到以下兩個要求。第一,數量要多。集結眾多受到迫害的婦女一同報案,如此一來,這就是大案。第二,性質要惡劣。更多關注家暴瀕死、溺女嬰、拐賣婦女等等嚴重危害到婦女兒童人身生命安全等性質極其惡劣的案件。”

“雙管齊下,警察局的同誌不可能不受理。否則,這種大案隨時有可能被上麵關注,他們不處理,不重視,就是他們不作為,像這種退步的單位,就應該被警告,被處分。”

田主任被說的熱氣沸騰,甚至覺得婦聯就是救世主,而警察局就是阻礙他們進步的爛路獸,恨不得立刻就糾集婦女同誌一起去報案。

田可甜也是心情澎湃,覺得這個大好機會自己不能落伍,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一個可行的方法,“我覺得這個方法非常好!咱們還可以提前和舒書記彙報,讓舒書記和警察局那邊溝通,那麼咱們的行事就更加方便了。”

剛說完,她就看到田主任和黎葉都安靜的看向她。

田主任一言難儘,“這麼大的事情,咱們能不和舒書記說嗎?”

不說是打算謀朝篡位不成?

但是,田主任很欣賞田可甜這種主動參與的態度,積極鼓勵,“很不錯,跟著黎葉同誌好好學學,很快你就能出師了。”

田可甜備受鼓舞,“好!”

在田主任去舒書記辦公室之前,黎葉給了她兩本小冊子,一藍一紅。

田主任迷茫,“啥玩意?”

黎葉:“雖然這件事對婦女同誌們幫助甚大,但到底牽扯過大,舒書記可能要考慮再三。為了避免耽誤辦事,我提前準備兩本小冊子,以防舒書記查看。”

早在準備話劇之前,黎葉就提前猜測到後續的反饋可能會非常的強烈和持久。

與此相對的是,婦聯的無能為力和一慣的擺爛。

正巧話劇過程中,各村落要寫頑固分子的名單,黎葉便趁機讓人搜集了各個村落裡備受欺淩的婦女及具體的事跡。

而那本藍冊子便是記錄了十大最惡劣的事件——例如被家暴至雙腿殘疾、聾啞、毀容等,以及被連續溺亡七八個女嬰,以及連續拐賣了三四個婦女等聳人聽聞的事件。

黎葉不能保證毫無誇大之詞,但想來七八不離十。

至於紅冊子,則是最近有關於重視婦女權利打擊犯罪的紅頭文件,條條名目,與藍冊子一對比,叫人一看,觸目驚心。

如此一來,無論舒書記是良善之輩,還是功利之人,都不會錯過這個真正可以拯救她們的機會。

田主任一聽黎葉這話,就愣住了,再翻了翻冊子,更是一驚。

她先看的紅冊子,看到那些條文,隻覺膽氣都壯了,

對,中央是重視她們婦聯的,也在時刻關注著各地婦聯是否切實解決了婦女同誌的問題,是否切實的打擊了迫害婦女兒童的行為,而且認為加強婦女兒童的法律建設有助於提供發展經濟所需的社會秩序。

她心頭燃起火來,隻覺得渾身是勁,有了政策的支持,那他們婦聯難道不應該幫助婦女兒童群體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嗎?

“寫得好,咱們婦聯關係重大,責任重大,”說著,田主任就看到了那本藍冊子,頁頁觸目驚心。

那仿佛不是文字,而是婦女的血淚凝成的冤魂,在淒厲哀嚎。

田主任竟然說不出話來,眼底裡凝起淚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黎葉,“黎葉,做得好,我現在就去找舒書記。”

說罷,她就風風火火朝舒書記的辦公室去了。

**

舒書記辦公室。

有一瞬間,他被衝進來的田主任給嚇住了,“田主任,怎麼了?天塌了?”

“天沒塌,但人快沒了。”田主任眼圈紅紅,沒提前說婦聯的計劃,而是把兩本冊子給他,“舒書記,請你過目。”

舒書記看完,就知道田主任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裡麵的慘狀,甚至讓他這個軍人也忍不住雙手顫抖。

“一群囊種,廢物!隻知道打女人!就應該通通拉去槍斃!”

許久,舒書記長長歎了一口氣,“男女平等任重而道遠啊,小田,說吧,你們想乾什麼?”

這麼大張旗鼓的來,隻怕是有想法。

不過,有想法是好事,他就怕這些為老百姓服務的乾部沒有想法。

田主任便將黎葉的想法娓娓道來,“這主要是由黎葉提出來的主意,我隻是做了一個彙報工作。”

“我們打算找到那些最受迫害的婦女群體,協助她們拿起法律武器——報警,讓公安機關去實地取證,若是屬實,就把那些惡劣的壞分子抓起來蹲監獄。最後,咱們婦聯再一次開一次反思大會,或者是編排話劇,鼓勵更多的婦女同誌拿起法律武器,堅信公安同誌是站在咱們正義的這一邊!”

舒書記摸著手上的陶瓷杯,沉沉思考,沒有說話。

這確實是一個切實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隻是……太過於出挑,也太過於得罪人。

如果最後事情不受控製,那很有可能滑落未知的局麵——那是任何一個一把手都不願意麵對的。

舒書記忍不住搖頭歎息,“小田,你們婦聯可真是會給我找難題。”

田主任撅著脖子,倔強道:“如果今天我們不能迎難而上,那這些頑固的問題就會永遠都在,甚至越演越烈。書記,我是婦聯的主任,我就一定要對延川鎮的婦女負責!”

“你們不怕?”

“不怕。”

“真要做?”

“不得不做!”

“行,那就去做吧,”舒書記把搪瓷杯猛地放在杯子上,竟然顯得有幾分豪氣,“既然是行正義之事,那就無可畏懼。去吧,若真出了問題,我扛著就是。”

若他扛不住,那些婦女有個好著落,那他也問心無愧。

**

得了舒書記的認可,婦聯就轟轟烈烈開始行動了。

當然,這隻限於田主任、黎葉和田可甜。

至於其他三人,田主任管他們去死!

更何況,正如黎葉所說,那些白乾飯的隻會拖累了她們三個進步分子的腳步。

田主任回到辦公室宣布這個好消息,黎葉和田可甜都備受鼓舞地鼓起了掌。

田主任默默挺直了脊梁,“那麼我現在分配下任務,我和黎葉去找警察局協調,田可甜你就去找外麵的婦女同誌了解情況,如果情況惡劣且有意向拿起法律武器抵抗,就認真登記。其餘同誌的情況則作備份處理。”

田可甜沒想到自己也有任務,覺得自己這是徹底打入這支隊伍了,精神振奮地說:“好!”

正好還能借這個機會豐富下手頭這個劇本。

田主任和黎葉則是一同去了警察局。

有了舒書記的提前招呼,警察局非常配合。

警察局的鄭局長還親自接待了她們,連連誇獎她們這個主意好,並且打算親自帶隊去下麵的村落把人抓回來。

警察局也是有指標的,上麵也是會查看破案率,他們這個小破地方十幾年沒有一件人命案,若是這次這件特大案件告破,這妥妥就是政績。

黎葉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鄭局,直接去村落抓人當然最好。但是,一來各大村落都有民兵,恐怕起衝突。二來,這到底是下麵的村委同誌報上來,真實未定。我建議,不如咱們警察局的同誌先按兵不動,派遣幾位機靈的同誌去到各大村落秘密調查,等到有了人證物證後,您再親自去抓人。如此一來,人證物證俱全,也不怕他們不服!”

“好!這個主意妥當!”鄭局長火熱的心也稍微冷靜下來,投桃報李道,“這次也多得你們婦聯同誌牽頭,幫助受害者報案,不如到時候抓人的時候你們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這正合田主任的意,抓人的時候她們婦聯也在,不就剛好狐假虎威嗎?

以後,由不得那些刺頭不怕。

兩大領頭人立刻謀劃著具體的方案,越說越激動。

而黎葉則是默默的歎了一口氣,本來以為可以坐在辦公室摸魚呢。

鄭局長:“事不宜遲,我現在就找幾個機靈的同誌去村裡偵查。”

正巧這支小隊的黃隊長母親就是寡婦,知悉母親當初生活有多難,立刻拍著胸膛說這件事情就交給他了!

“辦砸了就拿了我的項上人頭去。”

黃隊長帶著幾個同誌就氣勢洶洶地走了。

鄭局長笑著說:“小黃是咱們局裡的得力乾部,事情交給他我是肯定放心。田主任,黎乾事,咱們等著好消息就行。”

**

再次回到辦公樓,田主任和黎葉都很激動。

田主任:“事情有進展就行,慢慢來……”

正說著,辦公室突然傳來了一陣打鬨聲,似乎是有人在尖叫,“不行,你們怎麼能抓我男人進去?他進去了,誰養我?”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踏進了大門。

一進門,黎葉就看到拿著本子的田可甜欲哭無淚,邊上還站著個破口大罵的女人,而齊嬌等人則是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好戲。

田主任問:“怎麼回事?要不要乾活了?”

齊嬌笑著說:“主任,可不是咱們不想乾活,是田可甜不知道怎麼想的,異想天開要學習話劇去幫咱們的婦女同誌報警呢。”

田可甜眨著眼睛,委屈巴巴,“我……我就是來收集資料,為以後報警做準備。”

一聽到報警二字,對麵的女人又要開始發瘋,甚至隨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搪瓷杯子,“你個賤女人,是不是打著拆散我們夫妻……”

眼看著禍事就要釀成,眾人正緊張屏息卻無可奈何時,突然發現一旁站著的黎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手向上一抬,輕而易舉就奪下了女人手中的搪瓷杯子。

一群人都傻眼了,“……怎麼這麼快?”

黎葉將搪瓷杯子放回到田可甜的桌上,“這杯子可不便宜,放好。”

田可甜眼睛閃著星星,不斷點頭。

那女人還要再鬨,黎葉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的說:“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婦聯,怎麼的,你們婦聯還要欺負……”

“知道搪瓷杯子會砸死人不?”

“我……我就是氣上頭了,反正你們婦聯乾部有錯在先。”

“知道在婦聯的地方,拿著搪瓷杯想要謀害婦聯乾部,是個什麼罪名不?”

那女人便不敢說話了,臉色煞白,手腳都在發抖。

黎葉平心氣和地說:“想來,你是知道的。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冷靜的談談了嗎?”

那女人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了。

黎葉:“你是被家暴了?前不久不是還要咱們婦聯像話劇一樣幫你報警,給你出頭嗎?”

那女人瞪大眼睛,“我是想你們幫我嚇嚇我老公,但這個小同誌心毒得很,還要把我老公抓去坐監獄!”

黎葉直直的看向她:“這位同誌,你要知道,這裡是婦聯,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既然你老公犯了法,你又來我們婦聯告發,那就不是你們家家務事了,這是觸犯法律的大事,是要移交警察局的!你這是把警察同誌當玩笑嗎?”

那女人猛地就坐下來了,“同誌,我,我就想嚇嚇人……沒彆的意思……我能不能撤銷指控,我不告他了……”

“你是張愛花?”黎葉拿過田可甜的筆記本來看,“你老公涉嫌毆打、故意殺人、人口販賣……這種事情你告訴我隻是想殺殺人?你當我這裡是過家家嗎?”

黎葉這一通脾氣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前麵幾個跟著鬨事的女人都不敢說話了。

恰在這時,有一個拄著拐杖的女人突然擠了出來,啞聲啞氣,“滾開,你個窩囊廢不登記,我要登記!”

她拄著拐杖走到黎葉前麵來,雙腿殘廢,腹部怪異突出,腰背卻挺得很直,臉上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一雙眼睛卻亮得很。

“同誌,我是王家村的王麻子的媳婦江棉。王麻子家裡都是黑心肝的,他和他那黑心老母天天打我,前幾天有個算命的說我肚子裡是個閨女,就被他們活生生打出來了,我這兩條腿也是那時候被打廢了……”

“但是,那竟然不是個女胎,”江棉怪異大笑,“那就是他們王家盼了一輩子的男丁,我高興得很啊!報應啊,都是報應啊!”

黎葉沒插嘴,任由她發泄,然後點了點愣怔的田可甜,“來,幫忙登記,仔細點。”

婦聯辦公室有十幾個婦女,但有幾個聽聞是真的請了公安,而不是嚇唬人,就悄默默溜走了。

但還有更多的人留了下來,她們無一例外眼睛裡燃起了希望的光。

幾十年來,她們都不曾被當做人來看待。而今天,她們有了將罪魁禍首繩之於法的機會。

這就像是一場“哭訴大會”。

剛開始,田可甜還很興奮,認為自己受到了重用。

然而,等到記錄的情況越來越多,情節越來越惡劣,她的筆也越來越沉重。

等到記錄完畢,婦聯準備下班。

田可甜就看到這些可憐的女人殷切的看向她,“小田同誌,辛苦你了,一切都拜托你了。”

田可甜和她們對視,悄悄地挺直了腰背,“好,婦聯會幫你們討回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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