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是孤家寡人,人生淒慘,遇到方子羽之前他唯一的追求就是複仇,而熊巍則不一樣,熊巍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他不一定完全忠誠於那位孔先生,但他總歸有個組織,萬一他把武道興盛看作畢生所求,未必不會冒著生命危險給他背後的組織傳遞消息。
對於有信仰的人而言,死即永生之門。
因此,要想控製熊巍不被反噬,不僅要盯緊他,還要把他現有的信仰徹底摧毀,所以才有這誅心之問。
見熊巍沒有開口反駁,方子羽壓低聲線,繼續蠱惑:“人人都有缺陷,且往往因缺陷而遺憾。但超越時代的科技能彌補人的缺陷。以前拜師求道難,難行千裡路,現在有飛機高鐵。以前兩情相悅難,書信隔山海,現在有微信qq。換到武道也是一樣,一架外骨骼,抵你二十年苦修……”
“不一樣!”明知抵抗無用,熊巍還是忍不住出聲打斷,“借助外物得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力量!脫離外物,還是廢人一個!”
多麼天真可愛的想法,方子羽聽了差點笑出聲。
要是熊巍講出“練武練的不僅是身體還有精氣神”或“追求武道是打磨自我尋求正道”之類的,玄而又玄的理念,方子羽要想動搖他的信念還頗有難度。可熊巍卻擺出了力量至上論,那麼在這場嘴炮交鋒中他已經一敗塗地。
“外物?什麼是外物?機器是外物?機器的定義是‘由各種金屬和非金屬部件組裝成的裝置,消耗能源,可以運轉、做功,用來代替人的勞動、進行能量變換、信息處理、以及產生有用功’的工具。”
“機器是工具!就像原始人手裡的木槍和石器,就像古人手裡的鐮刀耕犁。”
“工具是外物?那麼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器也是外物?你的飛刀也是外物?”
“脫離外物就是廢人,意思是失去了外物就會失去戰鬥力?嗬,你的拳腳,刀砍得斷,槍打得穿,難道它們能永遠長在你身上絕不脫離?你分清外物和內在的定義了嗎!你認清力量的定義了嗎!”
方子羽每說一句話,就往前跨出一小步,而熊巍的臉色也隨之變化,從憤怒到焦躁再到遲疑,最後他嘴唇蠕動如春蠶,想說點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錘煉身體也好,習練兵器也好,都是對某種工具和技藝的掌控,你練出強悍的身體素質,也不過是在改裝你的‘工具’,讓它升級換代。既然如此,何必區分內外?”
“若說外骨骼不方便攜帶,不能時刻穿戴,那有機超導內骨骼又如何?機械義肢又如何?完全融入到你身體之中的‘外物’,還能算外物麼?隨你血液一起流遍全身,為你剔除一切生理弊端的的納米機器人,還能算外物麼?”
“再者,科技能創造的遠遠不止殺人利器。也許科技能讓你突破海夫利克極限,讓你長生不老。也許科技能將你全身細胞逐批更換,針對性改寫基因,讓你擁有你原本不曾擁有的‘根骨’,‘天資’。到那時,人人都能肉身成聖,而不是犧牲你們這些炮灰,送姓孔的走上神壇。”
“他能給你的,我能給。他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
“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上。”
方子羽步步緊逼,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已站在熊巍麵前,絲毫不擔心熊巍拚死反撲。
熊巍盯著近在咫尺的方子羽,呆滯眼神驟然變得凶狠,他雙手猛然探向腰後,手指尚未摸到柳葉飛刀,便見天地間亮起更加刺眼的白光。
頭頂轟隆一聲巨響,蜿蜒電蛇割裂夜空,醞釀已久的雷暴雨,終於來了。
電光過後,熊巍放慢了動作,取出僅剩的四枚柳葉飛刀,接著鬆開手指。
飛刀掉落在地,他也彎下雙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