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沒有睡覺。
悠一離開後,寬敞的房間裡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浴室裡擺放著事先準備好的牙刷和毛巾,被子和地毯也很柔軟,太宰治坐在窗邊,又翻了兩頁書。
好奇怪的感覺。
太宰治背對著月光,屈起的指節抵住顴骨,忽然忍不住又笑了笑。
悠一顯然也是不擅長彆人道謝的類型,走之前還凶巴巴地拋下一句“要是被我知道你又搬回那種鬼地方就把你從樓頂扔下去”。
用憤怒來掩飾慌亂的悠一也很可愛。
雖然這麼說的話他大概會生氣。
手中厚重的書被啪地一聲合上,太宰治這麼想著,慢悠悠地站起身,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外套。
長長的走廊裡見不到一個人影,港口黑手黨的地下,是充滿哀嚎與絕望的審訊室。
這裡是尾崎紅葉一手打造的地獄,四周牆上的血漬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環境腐臭而陰暗。
明明處處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氣息,可太宰治卻腳步輕快,甚至還心情頗好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歌。
“紅葉姐。”推開一扇門的時候,太宰治禮貌地點了下頭。
尾崎紅葉笑了笑,對於他的出現並不是很意外:“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一個犯人這麼上心。”
有用的情報早已在前三次太宰親自進行的拷問中撬出了,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我是來散步的。”太宰治說,“因為睡不著,但去打擾悠一的話會被罵。”
尾崎紅葉才不相信他擔心會被罵的話,倒是從中聽出了幾分炫耀的意思:“悠一給你布置了間房間,我知道。”
太宰治:“?”
尾崎紅葉:“有關那孩子的事,你隻要看一眼論壇就知道傳得有多快了。”
包括中也將悠一背回來的事,簡直就是被這兩位當事人看見會被當叛徒處死的程度。
仗著匿名,平日裡膽小的部下們一個個地都站了起來。
“誒。”太宰治鳶色的眸子微閃,“悠一還真受歡迎啊。”
尾崎紅葉彎起唇角,用袖子掩住半張臉:“阿啦,這正是那孩子的魅力不是嗎?”
森先生可不會這麼覺得。
太宰治幾乎都能想象出今晚失眠的同伴都有誰了。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移話題:“Q君呢?”
太宰治的話音剛落下,抱著玩偶的夢野久作立刻就從審訊室裡探出了個腦袋。
雖然上一秒還在因睡不了覺而氣憤地踩了審訊室中半死不活的男人兩腳,但一看到太宰治,生怕被針對的夢野久作立刻乖巧地表示:“我今天一天都有在努力工作哦。”
“是嗎。”太宰治停下腳步,雙手插在口袋,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所以你問出了什麼?”
夢野久作哽住,抱著玩偶的手緊了點:“悠一和一個叫琴酒的人關係不錯……之類的?”
那不都是廢話嘛。
還是完全不可靠的那一類廢話。
太宰治垂下眼睛,神色冷漠幾分:“Q君。”
“……”
“你這樣仗著悠一的寵愛一直沒用下去會令我很苦惱的啊。”
夢野久作委屈地癟了癟嘴:“才沒有,我都好幾天沒見到悠一了。”
悠一在的話,至少還會帶著他出去玩。
隻有太宰的時候,夢野久作的生活就被恐嚇和壓榨圍繞了。
一腔怒火無處宣泄的夢野久作忍不住又踹了身後被破壞了精神的男人兩腳:“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太宰治冷淡地注視著這一切,沒有阻止,隻是向身邊的尾崎紅葉抱怨道:“所以我才不想收這麻煩的家夥當部下的。”
尾崎紅葉輕笑:“至少你已經稱呼他為部下了。”
全港口黑手黨在內,除了太宰和悠一外,大概都在忌憚著夢野久作的存在。
他的異能特殊,稍不注意就會給港口黑手黨再次帶來慘重的打擊。
但令尾崎紅葉驚訝的是,最近即使太宰和悠一同時離開港口黑手黨,夢野久作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設計彆人來傷害自己,以此創造一起又一起的災禍。
當然,在這期間負責照顧夢野久作的芥川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氣就是了。
完全不想管夢野久作死活的芥川隻能通過不停地在腦中播放“這是太宰大人和瀧川大人的命令”來麻痹自己。
“我隻是暫時還沒找到把他扔掉的機會。”太宰治毫不留情地說。
尾崎紅葉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挑了下眉,頗有興致地開口:“這就是你到現在也不阻止他的原因?”
“嗯。”太宰治平淡地回答道,“等到Q君把朗姆君打死,我就可以以他破壞了我的計劃為由,好好教訓他一頓了。”
夢野久作瞬間頓住。
“魔鬼!太宰魔鬼!”他哼哼道,像小動物一樣迅速找了個遮蔽物藏起來。
隻有這點反應還不賴。
太宰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是芥川的話,麵對無法擊敗的敵人,連將刀收進刀鞘都沒學會。
好煩。
太宰治蹲下身,將手從口袋裡抽出的時候,一把黑色的槍早已上膛。
他用冰冷的槍口敲了敲被鎖鏈吊起的男人的腦袋:“我可沒有允許你睡這麼久,朗姆君。”
朗姆遲緩地動了動,抬起頭來時嘲諷地笑了一聲:“你就隻有這點本事?”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太宰治說,“我不是來和你聊天的,隻是有些事情我要親自做才安心。”
太宰治沒有過拷問失敗的案例,他大多時候甚至不需要被審問對象給出回答。
少年隻需要站在這裡,悠閒地拋出反問句,再觀察對方細微的表情變化就能得到答案。
所以,朗姆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隻能去廢品回收站了。
“這是一把左輪□□,裡麵隻有一枚子彈。”太宰治的聲音輕輕,眸色卻異常深沉,“玩個遊戲吧,朗姆君?如果第一槍你還沒死,我就把你從這裡放出去。”
朗姆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著麵前的太宰治。
[為黑暗而生的家夥]——這是他們組織內部對於太宰治的評價。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朗姆用沙啞的聲音不屑地笑道。
“那就沒辦法了。”太宰治這麼說著,當著朗姆的麵拆開彈匣。
裡麵確實隻有一發子彈。
朗姆愣住,還沒開口,太宰治冰冷的聲音就在這裡響了起來。
“過來證明你的價值,Q。”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出來,夢野久作的臉上充滿期待,似乎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
太宰治站起身:“殺掉他這種事,你還是做得到的吧?”
玩偶被撕開的下一秒,伴隨著慘叫和從五官裡流出來的血液,夢野久作開心地捧住臉。
“嘿嘿。”男孩子的臉上泛著紅暈,天真地笑了一聲。
太宰治不想管他的惡趣味,確認對方已經死亡後抬腿準備離開。
尾崎紅葉笑著闔了下眼:“太宰,要是他答應了遊戲,你真的準備放他離開?”
“我可是言而有信的。”太宰治輕飄飄地說道,打了個響指。
審訊室的門外,一眾端著衝鋒槍的黑手黨們解除了戰鬥狀態。
讓他離開這裡,不是離開港口黑手黨。
尾崎紅葉笑道:“你以前很少玩這樣的文字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