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覺,或者我打暈你。”
-
和之前猜測的一樣,坐纜車到山頂,再往下走七百米有一個隱秘的入口。
青年咳嗽一聲,乾淨利落地用小刀把腳下斷氣的男人拇指的指紋割下。
【對手是托明多他們——波本】
【你已經碰上了?——斯繽尼塔】
【屍體的脖子上有細線纏繞的痕跡,這種手法我隻在組織裡見過一次。他們以前在朗姆的行動組,朗姆死後被調去了歐洲。】
【小心點,我會解決他的搭檔——波本】
瀧川悠一在腦中回憶了一下琴酒以前讓他背下的那份資料。
大多時候,擁有代號的成員都是組織寶貴的資源。但考核之所以是考核,是因為在這場遊戲裡並沒有不允許相互廝殺的明確規定。
解決掉對方是獲得勝利的最快捷徑,更有甚者會蟄伏到最後,等待對方獲得情報的一瞬再下手。
“是你自己要玩的,彆破壞規矩。”
角落裡傳來粗獷的一聲笑,瀧川悠一聞聲看去,冷淡的目光從賭桌上的那把刀移開,最後落在對麵那張蒼白的臉上。
“一根手指,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手起刀落,伴隨著一聲慘叫,賭桌上的鮮血四濺。
瀧川悠一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在吧台挑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一邊在大笑,一邊在痛哭,賭徒們狂歡的聲音吵鬨,惹得青年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記得,托明多應該是……
啪的一聲,手上的杯子碎開。瀧川悠一的睫毛顫了顫,任由鮮紅的酒液濡濕黑色的手套。
他的眼中淬著寒意,直直地看向二樓站著的男人。
[斯繽尼塔]
托明多的嘴唇一張一合,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瘋狂地咧開唇角,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瀧川悠一笑了聲。
[蠢貨]
他回應道,腰間的槍抽出,大大方方地往空中開了兩槍。
“艸!條子?”
“就兩個人,先解……”
血色的空洞出現在說這句話的男人的眉心,瀧川悠一冷漠地收回槍,避開樓上掃射的同時,一把將手邊的凳子擲了出去。
不過五分鐘,原本熱鬨的賭場歸於寂靜。
最後一個幸存者在即將跑出大門時被一槍爆頭。
“真是惡趣味。”瀧川悠一瞥了一眼,淡淡開口道。
托明多挑眉:“惡趣味的是你,直接動手,你是篤定我拿到了情報?”
青年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具屍體,不緊不慢地拾起他身邊的槍。
“沒有。”瀧川悠一回答,“隻是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彆想得到。”
“不過就現在看來……”
一枚子彈從托明多的臉頰擦過,瀧川悠一悠閒地笑起來。
“我賭贏了,不是嗎?”
托明多臉上的笑意消失,手中的衝鋒槍重新上膛。
“和之前聽說的一樣,你還真是囂張,難道你以為自己是琴酒的人,我就不敢殺你?”
“和琴酒有什麼關係。”
聲音,從身後——
托明多不可思議地回過頭,躲閃不及地摔下樓梯。
瀧川悠一直接從二樓跳下,在男人要爬起來時一腳踩上他的肩膀。
“好爛。”
至少在身手這方麵,比中原差太多了。
瀧川悠一垂下眼,語調輕又緩,“但能拿到代號,一定有你的優點。”
“你知道波本在哪,是嗎?”
托明多咬牙,沒有回答。
瀧川悠一歎了口氣,一槍打在他的腹部。
鞋跟在血洞上狠狠碾壓,托明多忍不住發出聲慘叫。
“彆叫了,我可是在救你的命。”瀧川悠一俯下身,手指在扳機上緩慢摩挲,“但我不覺得波本會輸給你的搭檔,所以你一定在那裡布置了陷阱。”
僵持之中,托明多的手夠到了剛才掉在一邊的衝鋒槍。
他的額頭因為劇烈的疼痛冒出些冷汗,毫不猶豫地開槍:“去死吧!目中無人的小……”
粘稠的血液一點一滴的落下,托明多臉上囂張的神色消失,聲音因過度的震驚戛然而止。
青年握著他的槍管,在他開槍的一瞬改變了角度。
明明擊中了肩膀,斯繽尼塔的眼神卻絲毫沒有變化。
他像是一把體會不到疼痛的武器,堅定而緩慢地進行著一場審訊應有的步驟。
托明多的嘴唇翕動:“怎、怎麼可……”
“炸/彈。”瀧川悠一機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得出結論時給波本發了條短信,“你想引發一場雪崩。”
他鬆開腳,走到門外後,將槍裡的彈藥替換。
紅色的信號在空中綻開時,意味著波本的退出。
托明多踉踉蹌蹌地爬起來,瀧川悠一沒有回頭,隻是抬手握住了對方想用來繞住他脖子的鋼絲。
青年平淡地瞄了一眼。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和什麼樣的怪物打架嗎。”瀧川悠一苦惱地說道,用力一扯,將反應不及的托明多摔到麵前,“誰告訴你這種東西就可以弄死我了。”
脆弱的脖頸被踩住,托明多嘔出一口血,聲帶的壓迫下,他甚至發不出聲音。
“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先是瀧川純子,再是出現在會館的鬆田,最後是波本的行蹤,有人在幫你們對付我。”瀧川悠一摩挲著扳機,不緊不慢地分析道,“白蘭才真的是惡趣味。”
砰的一聲,子彈出膛的衝擊力使得腳下男人脆弱的頭骨炸開。
鮮血和腦漿濺了一地,瀧川悠一看著這些,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就說怎麼找不到白蘭傑索的行蹤,原來那家夥是混到了[那位先生]的身邊。
索性直接把他臥底的身份說出去就好了,偏偏要和他玩這樣的遊戲。
啊,白蘭也知道,就算他的身份暴露,這群人也抓不住他吧。
【“都是你的錯,悠一。”】
壽司店中,白蘭傑索單手捧著他的臉,惡劣地揚起一個微笑。
瀧川悠一知道白蘭傑索想做什麼。
隻有一切希望都被碾碎的時候,他才會誠心誠意地握住那隻伸出來的手。
說到底,白蘭傑索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明明……不屬於任何人。
瀧川悠一踏出這間賭場,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
山上的路燈都已經暗了,他每向前一步,天上的烏雲就厚重一些。
直到後來,連星光也被遮蔽。
【“你的出生就不受期待,從誕生之初便是災禍。”】
【“你不配擁有同伴,永遠隻能一個人活著。”】
【“但是,我不一樣。”】
瀧川悠一忽然記起,在另一個世界中,白蘭傑索也是這樣朝他伸出的手。
【“把七的三次方的力量交給我,我來陪你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你在那裡隻是個普通人,可以正常上學,也可以從警校畢業。”】
【“悠一,你會感到悲傷,也會感到喜悅。”】
【“你再也不是孤獨的了。”】
瀧川悠一坐在山頂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這裡馬上就會迎來一場雪崩,冰冷的力量將會摧毀一切。
而後,地下埋著的失竊的武器便會顯露出來。
瀧川悠一摘掉手套,盯著自己手背上的青筋,靠在纜車的終點邊蜷縮起來。
異能在躁動。
和另一個世界不同的是,他這次提前得知白蘭傑索的計劃。
誰也不會死。
十分鐘的時間,應該夠波本撤退了。
青年的額頭抵住膝蓋,痛苦地咬住下唇,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裡。
一隻,兩隻,從上空路過的飛鳥無力地落了下來。
瀧川悠一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異能在進化,它瘋狂地掠奪著一切,將他推進一個狹小而黑暗的空間。
無形的鎖鏈束縛住他,它們扣住他的手腕與腳踝,任憑他尖叫呐喊,誰也聽不見。
【“明明我不想要這樣的能力!”】
【“為什麼……為什麼非得是我啊!”】
夢野久作的哭喊聲在他的耳邊響起,青年從滿是血漬的唇邊溢出一聲笑。
痛苦與絕望席卷了他,躁動的異能快要將他整個人撕碎,再撕碎,最後灑進看不到邊際的大海裡。
好困啊。
索性就……
“斯繽尼塔!”
“斯繽尼塔——!”
瀧川悠一揪住頭發的手一頓,他怔愣地抬起頭時,遠處正有一抹金色在朝自己跑來。
狹小的盒子被撕開一道口子,恐懼在一瞬間侵襲。
瀧川悠一猛地撿起身邊的槍,迅速扣下扳機。
“滾開……”
先是一聲呢喃,瀧川悠一踩著那些死去的鳥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滾開!”
他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將槍口又一次對準了波本。
那雙紫灰色的眼眶睜大,波本一時之間似乎不能理解同伴朝自己開槍的事實。
猶豫之間,瀧川悠一又開了一槍。
子彈擦破了他的肩膀,離心臟隻有不到幾厘米的距離。
“我說了滾開。”瀧川悠一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需要你,你已經退出任務了。”
波本後退了一步。
滾燙的鮮血將冰冷的雪消融,瀧川悠一眯起眼,意識快要喪失。
他感受不到月光,也觸碰不到雨滴,腳下的燈火崩裂,隻有泛白的指節微微蜷起。
沒錯,像這樣就好。
就像和陣平一樣,他也需要和波本分道揚鑣。
沉重的槍支最後從他的手中掉了下來,瀧川悠一踉蹌一步,向後倒下。
可想象之中的鈍痛並未襲來,在那之前,有一雙手接住了他。
瀧川悠一疲憊地掀起眼皮,看向麵無表情的波本時輕輕地笑了聲。
“你真是……真是瘋了。”他抬手,覆住眼睛,“我會殺死你的,波本。”
“……感受到了。”波本看了一眼自己僵硬的手,“但我也知道,把你自己扔在這裡,你又會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
“……”
“悠一。”他溫柔地笑道,“如果你剛剛說的是真的,為什麼要哭呢?”
瀧川悠一鬆開覆在臉上的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如果您說的重逢的事情是真的,那麼就如您所願。”】
瀧川悠一一頓,耳邊出現熟悉的聲音。
眼前的場景變得陌生,港口黑手黨的頂樓,看起來更成熟些的中原中也將那頂黑色的禮帽按在胸前,他的唇角抿直,額前的赭發因低頭的動作微微垂下。
【“我會按您的意誌輔佐那個人成為首領。”】
如此平靜的一句,因攥緊而變得泛白的指節卻在夕陽下昭示著不甘。
中原中也抬起頭來,遙遙與他對視。
【“我用性命起誓,即使在另一個世界,我也會記得您,用己身為您鏟除一切敵人。”】
【“永遠向您效忠,BOSS。”】
啊,記起來了。
是他親口讓太宰殺死自己的。
在見到那些被白蘭毀滅的平行世界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冷靜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掠奪了七的三次方的力量,並以死的方式永遠地帶走了他們。
【“是贏過的哦,隻是悠一記不起來了而已。”】[1]
瀧川悠一忽然明白過來,那時候的白蘭傑索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的唇邊吐出聲破碎的氣音,晚風吹去他破碎的靈魂,在劇烈的爆炸聲中,瀧川悠一抬起手,艱難地回抱住了擁抱著自己的波本。
整個世界搖晃著,正如同他的存在一般。
“zero。”
“嗯?”
“我是自由的嗎?”
波本笑了笑,掰開他攥緊的手掌。
他在大雪將至的前一刻,重複了一遍瀧川悠一的話。
“當然。”
他摸了摸他的頭發,指尖冰涼一片。
“你不屬於任何人。”
“悠一,你永遠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