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極簡風的擺設真是一點沒變,瀧川悠一把資料放下,隨手拿起桌上一瓶空了的紅酒看了看。
標簽上是繁雜的外文,當光從瓶身也能看出價值的不菲。
瀧川悠一戳了戳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少年,突然有些疑惑。
不是說中原喝醉了會揍人?他這明顯是喪失了戰鬥能力啊。
瀧川悠一默不作聲地把之前那個“把中原灌醉然後讓他和自己打架”的計劃刪掉,手指在對方的頸側輕輕落下。
還活著。
不過從不安的表情看來,似乎是做了噩夢。
與他無關。
瀧川悠一剛要收回手,對方卻似有感應地睜開眼睛。
瀧川悠一一臉嚴肅:“你門沒鎖。”
“……”
瀧川悠一:“那邊的資料記得明天早上簽完字交給我。”
“……”
中原中也還是沒說話,瀧川悠一沉思,試探著要後退一步,身體卻猛地失去平衡。
昂貴的地毯上,青年銀白色的發絲散開,被帶倒的酒瓶在地上碎開時發出一聲輕響,紅色的酒液帽簷,一點一點地沾濕了他的襯衫。
瀧川悠一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沒想到傳說中的攻擊性是這種攻擊性。
“中……”
“BOSS。”
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瀧川悠一一愣,偏過頭看向掩在自己頸側的赭發。
……好像知道他做的什麼噩夢了。
“好重。”瀧川悠一嘟囔一聲,試圖把醉鬼從身上扒下。
但他越是這麼做,中原中也就抱得越緊。
少年的體溫很燙,吐息濕潤而溫熱。
瀧川悠一皺眉,試圖去夠掉到一邊的手機。
好。夠不到。
“中原。”他放棄,不滿地喊了一聲,“彆咬我。”
-
中原中也做了一個夢。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他這幾天斷斷續續記起來的片段的總和。
【“好險,差一點就要被你砸死了。”】
廢墟之中,一頭銀發的青年爬了起來。看起來要成熟一些的瀧川將那雙淺色的眼睛抬了起來,整個人卻灰蒙蒙地有些狼狽。
【“不過,沒事先告訴你我會來操縱這個怪物的確是我的錯——但不管怎麼說,抬著一棟樓就砸過來也太恐怖了吧。”】
【“愣著乾什麼,不來扶一下你的首領嗎?”】
中原中也聽見自己小聲地說了句【“抱歉”】
【“算了。”】影子無所謂地說道,【“信天翁他們說找你有事,你先過去吧,我等太宰就行。”】
信天翁、醫生、鋼琴家、冷血、宣傳官——這是中原中也在十六歲時交到的朋友。
與現實不同的是,他們還活蹦亂跳地相互打趣。
中原中也立刻就意識到,這是一個與他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中原中也站在原地,就這麼像看走馬燈一樣看完了瀧川就任首領的十年。
之所以是十年,是因為瀧川在二十八歲那年決定死去。
他站在落地窗邊,平靜地告訴他這個主意的時候,中原中也看著另一個自己憤怒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我猜的沒錯,在我死後,白蘭會為了得到力量,將我的靈魂扯到另一個世界。”】
【“按那家夥蠱惑人心的手段,我們會反目成仇也說不定哦。”】
明明是馬上就要死去的人,瀧川卻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我會認出您。”】
於是赭發的青年垂下頭,用顫抖的聲音,恭敬地行了個乾部禮。
自己親口說要保護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是種什麼樣的感受呢。
中原中也隻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
他看著自己承諾會輔佐太宰登上首領的位置,又看著太宰治緩慢地將脖子上的圍巾扯下,重新係回了沉睡的青年的脖子上。
瀧川帶著七的三次方的力量消失後,世界重新歸於平靜。
太宰治隻用了三年就將港口黑手黨的版圖擴展至了整個日本。
於是在第四年,中原中也看著他找上了彭格列。
【“說實話,我並不信任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你不是也一樣嗎,中也?”】
太宰治輕笑著,看向出現在身後的同伴。
【“所以我要將自己送去悠一身邊。”】
無條件的信任與愛意,在中原中也看著自己和太宰一起踏入那個機器的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第一次見到瀧川的悸動從何而來。
無論重來多少次,就算有著不一樣的經曆和年齡,但羈絆是斬不斷的。
中原中也意識到自己喜歡對方,是在覺醒記憶以前。
……為什麼會比太宰那家夥慢一點。
一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就氣得咬牙切齒。
他在晨光微露時睜開眼睛,醉酒的後遺症使他有些頭疼欲裂。
但很快,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就愣在了原地。
身後的風吹起窗紗,被他抱在懷中的儼然是夢中沉睡的瀧川。
他闔著眼,濃鬱的睫羽被溫和的日光渡上點鎏金的顏色,青年睜開眼睛的時候,這點顏色便因動作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的衣領散開兩顆,潔白的襯衫上是乾涸的酒液。
瀧川悠一靜靜地盯著麵前陷入過度震驚的中原中也看了一會,最後抬手拍了拍他抱著自己的手,沙啞著聲音抱怨道:“痛死了。”
中原中也後知後覺地鬆手,看著對方懶洋洋地從地上坐起來。
“抱歉的事就免了,我會報複回來的。”瀧川悠一麵無表情地拿起昨天晚上放在一旁的資料,啪地一下拍到中原中也麵前,“快簽字,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不僅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還以下犯上地欺負對方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但就在瀧川悠一滿不在乎地打算出門的時候,中原中也終於從過度的震驚中回神。
“等等。”他開口道,遲疑一瞬,“你打算就這麼出門嗎?”
瀧川悠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衫,又看了眼手機上琴酒發來的讓他集合的時間,原地自閉了一會。
“我去洗澡。”瀧川悠一說道,一把把資料塞進中原中也手裡,邊走邊解扣子,“你把資料給太宰,他要是說不想出任務就把他的遊戲機砸了。”
浴室的門關上,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了出來。
中原中也抿了下唇角,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現實。
他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也去洗個澡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