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放下屠刀,友愛同族。
但就在他放下了屠刀的下一秒,鋪天蓋地的訂單向此處襲來,馬上小康村裡所有的家養的兔子發現,它們身邊的兄弟包括自己,都似乎馬上要被拖出去宰了……
嗚呼!
悲哉!
得知這個消息後,祁兔崽子放下了手中烤了一半的烤魚,給訂單最多方位上了三炷香。
祁知寒驚訝地問他在做什麼。
祁雲舟沉默了一會兒,心痛道:“我這是在為同族追悼。”
幸好此時鏡頭是關的,沒有開直播,否則不知多少以微薄之力拉動了小康村養兔業GDP的觀眾今晚將心頭一緊,輾轉難眠。
節目組的其他人在驚悚了一秒後也紛紛恢複了正常--該切野果的切野果,該做野菜團子的做野菜團子。
等燒烤架上的魚烤的發出滋滋聲,發出陣陣香氣時,祁知寒慢條斯理地將魚刺一根根
挑掉後,將完整的魚肉放到了小朋友的碗裡。
“祁叔叔,你魚刺挑得真好,”小雲舟嘶溜著手中的魚肉,歡快地搖起了不存在的小尾巴,“我第一次吃不用自己剝刺的魚。”
“你小姨不給你剝嗎?”祁知寒剝刺的動作頓了一下,涼涼的月光灑了下來,他的聲音有些澀。
“這倒不是。”祁雲舟愣了一秒。
倒不是秦雪給他剝魚刺,但四歲那年,秦雪吃她自己剝的魚最後被大刺卡進醫院的場景實在是太驚悚了,急救電話還是小雲舟打的呢……從此祁雲舟再也不敢吃小姨剝的魚。
“但她是一位很好的小姨。”
說話間,洪殷點燃了一小堆乾柴,幾根做主食的紅薯被丟進火堆裡,微微的晚風飄進營地,火堆越燒越旺。
祁雲舟看著火堆,淺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跟祁叔叔聊過小姨,一時間話匣子打開道:
“最忙的那會兒,她每天要參加好幾個試鏡,演七八具不同名不同姓的屍體,還能擠出幾個小時給我做飯,講故事,陪我玩遊戲。
其實我告訴過小姨,她不用那麼拚的,我媽媽分給了她一筆很大的錢,足夠她帶著我鹹魚大半輩子了。”小雲舟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數字,“但她不聽,她說那些錢可以留著做我的老婆本。”
“……老婆本?”祁知寒看著麵前還沒自己腰高的小孩,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當時想媽媽留給我的錢足夠了,還有基金,怎麼會不夠老婆本呢?”小雲舟脫了一下下巴,憂傷重複道某個對他還有些陌生的詞眼,“但我小姨說不行——她說雲舟,萬一你以後喜歡的人身份高貴,非常不好娶呢?小姨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入贅啊!”
“入贅?”祁知寒揉了揉眉心,覺得這個詞有點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彆多想。”
彆多想,有他在,不管很多年後這你未來喜歡誰,都不可能入贅的。
……
後來,真的很多很多年過去了,每當祁先生想起當年自己立下的fg,都抑製不住地再想錘一次顧斯年的狗頭。
但現在,祁知寒也隻是隨著小朋友的視線,看著烤紅薯的那團火,火光一閃一閃,將男人的神色照得晦暗不明。
“這樣嗎?”他輕聲說。
—
—很好,直接拿出一張支票請秦雪把小朋友交給自己收養的低級方案可以被pass了。
祁知寒麵無表情地把顧斯年傾情貢獻的“給你xx萬,離開我崽子”選項從大腦中清空。
“五歲,我剛上中班的時候,一次拚音測試,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一,”祁雲舟的聲音還在繼續,小家夥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淺灰色的眸子浮現出一層淺淺的霧氣,“結果小姨急得去賄賂老師。”
“賄賂老師?”祁知寒怔了一下。
“我是插班的,她怕老師嫌我傻,對我不好,”大概是光太熱的緣故,祁雲舟聳了聳他小小的肩膀,把目光從火堆旁移了些,“不過確實,老師出的那些題,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火苗在微風中舞蹈著,周圍的溫度慢慢升高,祁知寒看著小朋友臉上痛苦的神情,突然覺得冷:“那一定是題目太難——”
“那麼簡單的題目,故意全部寫錯實在是太為難我了!”小雲舟咻地一下睜開了眼睛,“講題的老師還總是問我這道題出題人有什麼意圖——
肯定是天妒英才,讓我在教室虛度光陰意圖……
總有刁民想害朕!”
安慰話還沒說完的祁知寒:“……那還考倒數?”
他總覺得哪裡邏輯有些不通。:
“沒辦法,我小姨就是個魚刺還需要我挑的普通人,聽說天才其實是會讓家長痛苦的,我不忍讓她因為我太聰明而自卑。”
千裡之外,瞬間撕了一堆“幼崽補腦藥方”的秦雪:“……我真是謝謝您啊。”
“就這樣,我隻能眼睜睜地看小姨賄賂老師了,”小雲舟回憶道情深處,一滴醞釀已久的鱷魚的眼淚落了下來,“嚶嚶嚶,原來這就是默默關心著,卻有苦卻說不出的痛苦嗎?!”
“……人與人之間要坦誠相待。”祁先生下意識搬出了狗頭軍師的話。
“我一個月後已經決定和老師坦誠相待了!”祁雲舟歪了一下小腦袋,憂傷歎息道,“我寫了正確答案,可老師還是給了我一個鴨蛋!”
“?”祁知寒略略思索了一下,“你是不是沒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寫過程?”
祁雲舟撲閃了一下大眼睛:“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題目為什麼要寫過程?”
祁知寒揉了揉眉心:“…
…這樣是不對的。”
淚水開始在祁雲舟眼睛裡打轉:“祁叔叔你也——”
“老師這麼做是不對的,”祁知寒順了一下小朋友炸起的毛,繼續說,“老師怎麼能因為……因為我的小朋友太聰明就給鴨蛋呢?”
小朋友臉上的淚水瞬間被風給吹乾了,他重新搖著尾巴得瑟道:“嗯嗯,顧言之前也安慰我,說幾位數的乘法而已,一眼看出答案很正常。”
“……”
幸好祁知寒他本身也是個智商超群的家長,不然聽到上一句話,他非得一口血噴出來。
——很好,名為“教育資源”的收養談判籌碼需要重新考慮了——這樣聰明的小天才不用他出手,屆時一定會有很多學校搶著要。
那他該用什麼……來留住這個孩子呢?小朋友和秦雪的關係看起來也很好,吃個魚還幫小姨挑刺,他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這麼想著,祁先生心臟突然漏排了半秒,他挑魚刺的動作頓了很久。
吃完手上那條,已經把爪子伸過來的小雲舟:“喵喵喵,我的魚呢?”
“自己剝。”
由奢入儉難,小雲舟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不會。”
“想想你怎麼給小姨剝的。”
“嗯……我忘了。”
“……你是個小天才,記憶力那麼好,怎麼會忘呢?”
小雲舟蹭了過來,他彎著眼,淺灰色的眸子子像月下一彎淺淺的湖泊:“我隻是想讓祁叔叔給我剝。”
“彆逃避問題,”祁知寒無奈地用手指彈了一下小朋友的額頭。
“可叔叔,你又不是我的老師耶。”小朋友頭上的毛翹了翹。
“那我是你的誰呢?”祁知寒把問題拋了回去。
對啊,剝魚,出資,處理爛攤子。
那他現在到底算小朋友的誰呢?
彆說吃一口小朋友親手剝的魚了,他連一個正常的名分都沒有。
名分?小雲舟人傻了,他看著冷著臉的祁先生。
蕭瑟的秋風裡,兩人大眼瞪小眼。
但小雲舟應多快呀,下一秒,他一頭撞進祁先生的懷裡,大聲喊:
“爹!”
>親爹。
不不不,他親爹的骨灰早揚了,而祁先生為他剝魚,為他出資,這絕對是比金主爸爸還金主爸爸,比親爹還親!
這麼一想,小雲舟喊的那叫一個真切,那叫一個深情,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聲給弄傻了——
程允弄翻了他親手支起來的燒烤架,顧言弄掉了他手中拿著的薺菜團子,攝影小哥還算有職業素養,冷靜問現在要關直播嗎——他剛剛為了錄製嘉賓們在野外聚餐的場景,和導演打了招呼後把直播給打開了。
直播間裡一片欣欣向榮——
[關,關什麼關?是誰,又想在欲蓋彌彰!]
[沒錯沒錯,勸導演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人在做天在看,畢竟,該聽的我們都聽了,不該聽的……我們也都聽了(狗頭)]
[嘖嘖嘖,不就是暴露了節目組費儘苦心想要隱藏的嘉賓關係嘛!雖然我們早就猜到了,但現在小雲舟叫得如此深情的份上……
兄弟們,不衝個熱搜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大哥放心,標題我已經想好了——驚!某娃綜錄製現場,萌娃抱著祁氏掌門人的腿當場認親!]
[說的好,多大的喜事啊!祁氏集體官方怎麼現在還沒放鞭炮?
沒關係,我現在放——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
“啪啦!”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林宅內,林汐看著親叔摔落在地上的茶杯,心驚膽戰。
“叔叔您冷靜點,如果這是真的,那節目組怎麼一開始不說呢?”林汐啪地一下關掉了大屏幕上放的直播,緊急為祁知寒搶救道:
“所以這一定是節目組私下裡的遊戲,私下裡的溫情互動……”
林老爺子的臉色似乎正常了一點。
偏偏這時大門砰的一下開了,正式家族聚餐的日子,幾個林家小輩沒了往日的拘謹,興高采烈地向屋裡竄進來。
邊竄還邊說:“看到快樂小家最新的直播了嗎——
哥賭的沒錯吧,祁叔叔肯定是祁雲舟的親爹啊!
不過祁叔叔那麼冷漠的一個人,究竟是哪位阿姨贏得了他的芳心?”
剛剛還在為好友搶救的林汐:“……”
得
,祁知寒,你自求多福吧。
林汐小姐看著親叔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