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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要碎了他。”
年少審神者爆出的答案和他一直以來所展現在人前的性格, 為人處世的態度原則都截然不同。銀發的暗墮督導隊長官不太懂眼前褐發少年的腦回路——他以為,年少審神者是要來救那個已經墮魔成鬼的前付喪神的。畢竟之前他那樣大費周章的為了保護那隻白發鬼同龍級女性審神者戰鬥, 如果隻是因為有關付喪神處決的主權被侵害,他並不認為會在殊死戰鬥中饒對手一命的少年介意這個。
雖然隻是感覺,但銀發的暗墮督導隊長官直覺如此。性格寡淡的銀發男人默了一下, 垂眸凝望著年少審神者的顏,接著再引起接下來的對話。
“由督導隊帶走也是碎刀, 你又何必堅持要帶它回本丸再碎。多此一舉, 隻是平添麻煩——還是說,你認為碎在主人手上對他是一種憐惜。”
本靈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在碎刀後, 重臨人世會保有之前的記憶。即便暗墮化可以因為媒介的更迭而消除,可是那些烙印在付喪神靈魂的痛苦和鬱結倘若不解開, 刀劍的每次新生不過是重蹈覆轍。本靈本丸這種與其它本丸不同的特質,增加的不僅僅是收服付喪神忠誠的難度和付喪神叛主的風險——
稍有不慎,刀反弑主又不是沒機率發生的事情。
“不,不是的。”
銀發的督導隊長官的一番言辭讓年少的彭格列未來十代首領意識到, 他所說的「碎刀」被完全曲解了本意, 但也怪他說的含糊不清, 具有誤導性。
擰眉就要多解釋一句,年少審神者餘光卻掃到被他留在位置較遠安全之地的毛利藤四郎。感官敏銳的刀劍付喪神能聽到他們之前全部的對話, 因此已經得知自己兄長要被碎的毛利藤四郎嗚咽一聲,發出輕細壓抑的抽噎, 他克製著不要哭泣。
儘管兄長就要被碎刀, 毛利藤四郎也無法對審神者生出痛恨的情緒來。被坊間多讚譽為「王子殿下」, 風雅矜貴,俊美絕倫的粟田口刀派太刀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讓人痛惜遺憾。即便是毛利,仗著年少審神者的縱容袒護那時暗墮化的兄長,現在也無法繼續說,變作白發鬼的還是他最愛的兄長這樣的話了。
經由時之政府改造過的刀劍付喪神臨世便知什麼是該做的,什麼不該做;什麼是允許存在的,什麼是不允許;什麼是要斬殺的敵人,什麼是要守護——即令他們的認知會因為在這紅塵俗世而改變,但所謂的原則如人一樣很難改變。
毛利藤四郎可以理直氣壯的阻止暗墮督導隊帶走墮魔的兄長,卻沒有辦法對年少審神者講,您能不能不要碎掉墮魔的一期尼。於公於私,他的立場都不應與主公大人相悖,更何況,一切都出於他的私心……墮魔的一期尼甚至傷害了主公大人。
毛利藤四郎被旁邊的小龍景光攬到懷裡,長船刀派的金發太刀苦笑著看著他家年少主公,以目光示意這邊並沒有什麼問題。在這種問題上,原則勝於感性,他們不能把已經墮魔成妖怪的一期一振繼續留在身邊,這是毫無疑問的。
假設不讓督導隊帶走,碎在這樣溫柔主公的手上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和解脫。
年少審神者不明白小龍景光那眼神的意義,但他看到並明白了毛利藤四郎的悲傷。並對此感到抱歉,他仍然覺得,如若不是他要來演練場的話……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還妄圖能借由完成工作換取回家的機會。年少審神者對之前的自己感到氣餒和生氣,那個時候的他總想著回避問題,逃避現實,即便已經察覺到了所處的陰謀,也自欺自人的想著總會沒問題的——
他隻想著拖到reborn他們找到自己,然後開開心心回家。卻沒想過,那些將僅剩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沉默中希望他能給他們幫助的付喪神該如何自處。
收回目光,年少審神者不再解釋,反而換了種語氣。
“如……如果我能讓一期一振先生變回付喪神,就請讓他和我們回去怎麼樣?如果沒有的話……我們願意隨你處置,接受懲罰。”
他的話讓銀發的督導隊長官側目。
“你很有把握?”
性格寡淡冷漠的銀發男人並不覺得說出‘碎刀’的年少審神者能有什麼好辦法,他已經知道年少審神者是彭格列家族的某位首領,死氣之火能做的事情或許很多,但不能做到的事情也有很多——世界就是有這樣多的遺憾才有那麼多要珍惜的。
“隻是覺得還可以再試試,不應該就這樣放棄。”
但顯然褐發少年並不這麼認為。
轉身,額心焰花盛綻的年少審神者朝百裡睦而去。他向黑發少女尋求幫助,希望她能在這空無一物的演練場為他找來一振召喚太刀付喪神的媒介素刃。演練場外就是萬屋,號稱萬家店鋪,能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由他自己去買實在是太浪費時間,年少審神者生怕銀發的督導隊長官變了主意。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好說話,可對方的下屬們卻早就不耐煩。因此,為減少額外生枝,年少審神者隻得繼續厚著臉皮尋求黑發少女的助力。
好在黑發少女脾氣溫和,也著實為他和他的刀劍付喪神們憂心。立即便點頭同意了,走到一邊通過自己的移動終端聯絡什麼朋友,請求對方通販過來。她也不太放心走開,年少審神者身上的傷勢,任誰都看得出再經不起什麼波折了。
還隻是個少年,卻要扛起壓在瘦弱肩頭的重山,黑發少女心生憐惜。
將所需要的東西一切拜托後,年少審神者走向冰晶處。銀發的督導隊長官揮手令下屬退開,自己踱過去看年少審神者到底要怎樣。隻見眉川蹙起,將較為完好的左手放到那冰麵——白發鬼持刀劍的位置——掌心火焰驟然盛隆,炎壓和濃度激增,那無論如何也無法敲碎砍斷的冰晶便乖巧的融化成水汽。
這場景使費了好大功夫也沒什麼進展的督導隊員們感到沮喪。
心無旁騖的融化冰晶的年少審神者則很有分寸的一點點磨,融掉的冰恰到白發鬼所持的那振刀劍為止,旁的並未融化。白發鬼仍沉睡在冰裡,從那冰晶中解放的隻有一振漆黑破損的鈍劍而已。刀劍叮當從冰裡掉在地上。
撿拾過這振已經滿是鏽色,又被不知成分的稠黑汙漬覆蓋的刀劍——或許說一期一振的本體——刀身與刀柄被風化腐蝕的看不出分界。年少審神者並未嫌棄,白嫩的手指輕輕握住白發鬼曾持的那端,然後接著將火焰全部以最為恰當的[柔之炎]的形式輸出。很快火焰裹住整振,焰苗舔舐那些汙糟鏽跡。
然後像是變魔術一樣。
刀劍先是從被汙染狀態褪為最初的素潔,繼而邊緣又有熔化的鐵水淌下,滴落在地上。在兄長的本體被取出冰晶時,便一直看著這邊的毛利藤四郎痛苦的彆過臉,他無法直視眼前這幕太過折磨他靈魂的場麵。小豆長光不斷撫著他的背脊,試圖讓他舒適一些,就連總跟他打嘴炮的小龍景光此時也隻是沉默。
年少審神者將此視而不見,他輸出的火焰還在繼續。當煆燒時長與熱點到達某一程度時,叮的一聲,隻見年少審神者手中的一期一振又裂出細細密密的紋絡。但他仍不鬆手,似乎要看到手中的刀劍在火焰中開出朵花才肯罷休一般。
以火焰粗暴鍛冶大概又持續了三分鐘。
最終,落在年少審神者手心裡的是一枚剔透如鑽的晶體——和他之前從時間溯洄軍的斷刃中所得到的形狀不太一樣,但都是同樣純粹——而刀劍所殘餘的部分重歸鐵水,低落在地上凝固。在鍛冶期間,一直乖巧待在年少審神者肩頭的天空之獅此時蹭過來,低頭要叼年少審神者掌心的晶體。
納茲被困在指環中的時候,他的小主人曾喂給它一塊這個,非常好吃。同小主人的死氣之火一樣有大補功效,而且也正是因此,它才能順利從彭格列指環中出來——可惜,匣動物不能說話,納茲無法將這信息準確直接的傳遞給年少審神者。
因此,直到現在,年少審神者仍以為,納茲重新出現在他麵前是因為他強行衝破了這個世界對他力量的限製。壓根沒去想他那塊嘗試喂給納茲的晶體發揮了作用。
“不行,納茲!這個是一期一振先生,不能吃。”
掌心合攏,將天空之獅的吻部隔在手心外。
年少審神者說這晶體是一期一振的話讓旁邊的銀發男人抬眼看了眼他,但沒有作聲。在這期間,已經用自己的渠道幫年少審神者通販到一振太刀素刃的百裡睦也將手中刀劍遞過去,年少審神者感激的衝黑發少女手中接過,接著將晶體放在這素刃橫起的刃身之上。隻是普普通通的放在他拿著的刀劍上。
“一期一振先生。”
輕輕闔上那雙金褐色的眼瞳,年少審神者呼喚刀劍付喪神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