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星河手上接過風箏,蕭藏折返回去找太子,隻是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神色匆忙的宮人,四處在找尋什麼的模樣,他無意多管閒事,隻是在那些宮人走過之後,他在一棵樹下,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聲,抬起頭就看到坐在樹上,哭的梨花帶雨的四公主。
四公主也瞧見了樹下的蕭藏,折了段樹枝砸他,罵了句‘滾’就繼續嚶嚶哭了起來。
蕭藏就準備滾的,但他沒走幾步,四公主又忽然改變了主意,“你給我站住!”
蕭藏隻得又拿著風箏,退回了樹下,“四公主還有什麼吩咐?”
“你是太子的那個奴才是不是?”四公主方才還哭的慘,現下一轉眼,又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隻是因為哭的太狠,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
蕭藏糾正了一下,“在下蕭藏,是太子的伴讀。”
四公主正要說些什麼,不遠處又傳來宮人匆忙的腳步聲,四公主用口型警告蕭藏,不要說她在這。蕭藏看著四公主放下樹枝,鵝黃色的身影掩在茂密的樹葉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三皇子嘴唇緊抿,率著宮人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看樣子,正是在找這躲在樹上的四公主。也不知這平日裡關係最好的兄妹之間,是生了什麼嫌隙。蕭藏正在想著,三皇子已經走到近前,他也瞧見了拿著風箏站在樹下的蕭藏。
蕭藏主動行禮,“三皇子。”
“蕭伴讀怎麼在這裡?”三皇子對蕭藏印象頗為深刻。
“奴才幫太子撿風箏。”在太子都忌憚的三皇子麵前,蕭藏還是要把姿態放低一些。
三皇子看了他手中的風箏一眼,冷笑一聲,“太子可真是……”後麵的話三皇子沒說,蕭藏猜也猜得到無非就是玩物喪誌一類輕鄙的話。讓開一條道路,三皇子帶著宮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等到三皇子走遠了,躲在樹上的四公主才撥開樹枝,探出頭來。她看到站在樹下的蕭藏,輕輕問了聲,“他走了嗎?”
“三皇子麼?”
四公主點頭。
“走了。”
躲在樹上的四公主,這才鬆了一口氣似的,對著蕭藏,也不再像剛剛那樣跋扈了。
“四公主還是小心些,莫要摔下來了。在下先行告退。”蕭藏說完,就要轉身離開,樹上的四公主卻又叫住了他,“等等——你,你——”
蕭藏轉過頭來。
“你叫蕭,蕭什麼來著?”四公主成日都和她的皇兄混在一起,雖然知道太子身邊有這麼一號人物,但卻記不得名字。
“在下蕭藏。”
“蕭藏。”四公主喃喃念了一聲。
“公主——公主——”隔著宮牆,忽然傳來宮人的聲音,四公主放下花枝,看蕭藏還站在樹下,怕他站在這裡引來宮人,就催促道,“你,你快走,不要站在這裡!”
“是。”蕭藏轉身離開。
等蕭藏拿了風箏找到太子,太子已經看著新飛上天的風箏拍手大笑起來,蕭藏看見了,歎了一口氣,三皇子說的沒錯,太子是玩物喪誌,雖說這樣對他有益,但若太子一直這麼下去,隻怕皇上也不會真讓他坐上皇位。
“蕭藏——”太子也看見了蕭藏,向他招手,“你看,本太子放的風箏,飛的高不高?”
蕭藏笑著走過來,將撿回來的風箏遞給一旁的宮人,“太子。”
“嗯?”牽著線的太子轉過頭來。
他要做的是帝王身旁的寵臣,而非諫臣,那種會觸忤上位者的話,還是不要從他的嘴巴裡說出來為好,最好能找個時機,讓太子看清一些如今的時勢。想到這裡,蕭藏就仰頭去看那飛上天去的風箏,誇讚道,“原來那是太子的風箏,奴才剛才遠遠走過來,還以為是隻翱翔九天的雄鷹呢。”
……
這樣一個機會很快就來了,蕭雲是皇上身旁的寵臣,皇上身體不濟,一些朝臣難免會動些小心思。蕭雲之所以篤定太子會登基,便是因為皇上對太子生母情深,是非其他妃嬪所比,事實也確實如此,皇上纏綿病榻的時候,也從未動過任何廢儲的心思,但在一眾朝臣看來,如今二皇子溫良恭儉,是仁君之相,三皇子文武兼資,有明君之能,反觀太子,連生母的身份,都上不得台麵。
蕭藏正想著如何能敲打一下太子,從蕭雲口中聽聞此事,心裡就一下子有了主意。但蕭雲聽完他心中所想之後,卻有些躊躇,“藏兒真要行此險招?”
“爹,我知道皇上屬意太子,但若有一天,皇上真的撒手西去,那些朝臣是否會按他的意思,讓太子繼承皇位呢?”從那一夜宮中宴會聽到那番交談之後,蕭藏就時時覺得,自己頭上懸了一把刀。隻要太子登基不成,那把刀就會掉下來。
“這……”蕭雲何等聰明,怎會不知道其中關竅,他幽幽歎了一口氣,“如若真的按藏兒所說,太子能勵精圖治是最好的,我隻怕……他為此會一蹶不振。”
蕭藏的意思,就是讓太子‘無意’間聽到皇上與朝臣交談立儲之事,到時候太子就會明白,自己現在的儲君之位,是有多麼的岌岌可危,他若是抓不住,自然還有他的其他弟弟們。
蕭藏道,“爹,我常伴太子左右,他玩物喪誌,怠惰學問,這樣下去,即使他做了皇帝,隻怕也坐不穩這江山。他若坐不穩這江山,那我們蕭家,豈不是要去填他的陵寢?”
蕭雲沒想到蕭藏會想的這麼遠,但偏偏蕭藏說的,又不無道理。
“他若知道,二皇子身旁有賢臣良將,三皇子廣結黨羽,他就能醒事一些。”也許是最近想的太多,蕭藏又清減了一些,少年的清雅之感已有幾分輪廓,“他若為此自暴自棄,一蹶不振,我們也好另投明主。”
實在不是蕭藏狠心,他與太子的情分,本來就隻是以一條線係著的,若太子真不能給他要的一切,為了蕭家的以後,他也隻能去投二皇子的門下。
蕭雲思量了一會,覺得蕭藏說的有理,就點頭應允了。蕭藏和他約好了時間,就回東宮去了。
……
蕭藏正在陪太子在尚書房中念書,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響動,他回過頭,見四公主眼睛發紅,瞪著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三皇子眉宇緊蹙,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太子也發覺了,見著這平日兩個不喜歡的人生了嫌隙,他開心的很,眉眼間都帶著笑意,“哼,他們也能吵起來。”
一旁的二皇子卻很是擔憂似的,一副要上前勸解的模樣。但現在在堂上,他實在不好開口攪擾太傅授課。
“彆碰我!”三皇子不小心挨了一下四公主的衣袖,惹的她霍地起身。
太傅走了下來,因四公主平日乖巧,他多問了一聲,“四公主這是……”
“太傅,我不想與皇兄坐在一起!”四公主按著自己的衣袖。
太傅對公主要比對皇子溫和些,“那四公主想坐在哪?”
四公主抬頭在尚書房環顧一周,忽然望見了那道坐在太子身旁的人影,她目光一定,道,“我要坐在太子身旁!”
此番話一出,不光三皇子臉色難看,連太子也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三皇子四公主一母同胞,平日同進同出,對太子一向抵觸的很,四公主怎麼忽然一下子改口了?
“妹妹——”還是三皇子忍不住站了起來,“不要胡鬨!”
“哼!”四公主理都不理他,直接拖著椅子,在太子的旁邊坐了下來。太子怒視四公主,“本太子還沒答應讓你坐過來呢!”
“太傅,我要坐在太子身旁聽課!”四公主直接越過了他去對太傅說。
太傅看了她一眼,道,“若是換過來聽課,就認真聽課。”這番話一說,就是太傅默許了四公主的要求。太子就是心中有氣,也反駁不得。
蕭藏回過頭看了一眼一個人坐在原位的三皇子,平日裡傲慢的三皇子,現在一副苦悶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解氣。
“喂——”
坐在中間的太子以為四公主在叫他,回過頭惡聲惡氣的道,“乾嘛?”
“不是叫你。”四公主見蕭藏還不理她,伸手去扯他放在按上的衣袖。扯了兩下,蕭藏才發覺是在叫他,望了過來。
四公主姓宴名微,小字含顰,生的也如其名字一般小巧憐人,尤其是一雙淡淡的新月眉,更是如畫一般,“蕭藏——”
蕭藏正不知該如何作答的時候,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太子,忽然撲在了桌子上,將兩人生生隔開。宴微還想再說些什麼,太子先她一步道,“你若再喋喋不休,我就去告訴太傅。”
宴微牙關緊咬,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彆過頭去。
到休息的時候,太子還沒站起來舒展一下手腳,坐在旁邊的宴微就一下起身,跑到了另一邊,拉著蕭藏的袖子跑出去了,這下不光坐在後麵的三皇子臉色難看,連太子也沉下臉來。
蕭藏被宴微扯到尚書房外麵,正是一頭霧水的時候,宴微忽然背著手道,“我聽皇兄說,太子身邊的奴才,就你有些腦子。”
也真是童言無忌,才敢說這樣的話,蕭藏卻沒有她那樣的身份,低眉順眼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