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這裡。”
宴凜猛然抬起頭,見站在宮門口的蕭藏,抬手道,“過來。”
蕭藏身著一品朝服,莊嚴大氣的黑紅二色,穿在他身上,偏偏多了些妖邪之氣。
宴凜看著他的眼中似有深意,“你來晚了。”
蕭藏按著袖口,從禦案上拿起金杯,“臣自罰三杯。”他拿的,是宴凜方才用的金杯,但在此刻,誰也不敢嗬斥他一句放肆。
三杯酒飲儘,珠玉樣的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緋紅顏色。
宴凜沒有追究他來晚的罪責,隻是在眾臣的目光移開之後,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蕭藏道,“你是故意的。”
蕭藏自然是故意的,為的就是在那些噌仰仗蕭雲,現如今卻準備另頭他們的牆頭草看看,如今他們能依附的,隻有他們蕭家,哪怕蕭雲不在了,還有他蕭藏。
“皇上生氣了嗎?”雪白的手腕,暗紅色的袖口,還有熠熠生輝的金杯。
宴凜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他隻是看著望過來的蕭藏,低笑了一聲,而後他朗聲道,“今日夜宴,不論身份尊卑,儘興就是。”
聲音剛落,下麵就傳來一陣謝恩的聲音。宴凜忽然伸出手,攬住蕭藏的腰肢,帶著他坐到了自己的身邊來,蕭藏驚詫的望過來,卻見宴凜神色微醺的看著他,“既然你想,那就讓他們看清楚,我有多寵愛你。”
倒滿酒的金杯,抵到了蕭藏的唇上,蕭藏隻怔了一下,就笑著就宴凜喂的酒飲儘了。
“荒唐。”坐在下座的宴嵐看到上麵這一幕,斥責了一聲,“宴凜難道不知,為君者最忌寵信下臣嗎,他這樣,豈不是向那些官員說,蕭家還是當初那個蕭家麼?”
坐在他身旁的蘇雲翳,安靜的垂下眼睫。
他麵前的酒杯中,映著一輪明月,隻可惜酒液泛起了層層漣漪,像極了他此刻的心。
……
夜宴散了之後,宴嵐心中,還是方才在席上看到的一幕。他已經搬出宮去了,雖然過得悠然愜意,但宮中的許多事還是叫他掛心。就比如,宴凜為蕭藏慶賀生辰,下旨點祈福燈的事……這都城之中,有許多百姓痛恨蕭家,寧可抗旨也不願為蕭藏掛上祈福燈,宴凜派下去的人,為了奉承蕭藏,就將那些抗旨的人抓了起來,人抓的多了,就沒人敢違抗了。所以到各地官員入朝,見到的就是這樣絢爛的萬家燈火。
他出了宮,坐在轎子裡,本來心煩意亂,路上還顛簸了幾回,他問轎夫是怎麼回事,轎夫說,前麵有人擋路。宴嵐撩開轎簾一看,見是兩位地方官員,帶著家仆,運著箱子,爭先恐後的往蕭府趕。宴嵐本想前去斥責,但一想經過今晚,這樣的事,絕不會是個例,就又覺得心中蒼涼一片。
難道這蕭藏以後,便是第二個蕭雲了嗎?難道這朝堂上玩弄權術的佞臣,當真除之不儘?
“停轎——”
轎夫放下轎子,見宴嵐走了出來,他才從宮中出來,現在回首就是巍峨的皇城。他呼出一口氣,往宮中走去。若宴凜寵信蕭藏,不願意將他趕出皇城,他也要提醒宴凜,這蕭藏與當初的蕭雲一般無二,若給這樣的人實權,隻會遺禍萬民。
宴嵐入宮之後,宮中的那些琉璃燈盞都已經拆了下來,許多宮人正在忙碌著,宴嵐看到了方才蕭藏獻上的那扇屏風,而在屏風後,是方才獻舞的女子。此刻她們正要被送出宮去,帶路的太監迎麵撞上宴嵐,忙不迭行禮,“見過明光王——”
“嗯。”宴嵐此刻一心見宴凜,當然不會在他們身上耗費時間。
但那些獻舞的女子還沒有走出多遠,宴嵐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剛才獻舞的女子,一共一十二人,此時走出去的,也正好十二人,但現在其中一個舞女身上穿的卻不是方才獻舞的羽衣,而隻是隨便披了件宮女的衣裳蔽體。
宴嵐雖然疑惑,卻沒有上前詢問。
他一路找宴凜找到寢宮,在進去的時候,卻被宮人攔了下來,“明光王,皇上今日飲了許多酒,已經歇下了。”
宴嵐也不是要強闖的人,但是他看寢宮中,分明亮著燈光,“我現在有要事要與皇上說。”
宮人仍舊一臉難色。
宴嵐此刻隻想勸誡宴凜,見宮人攔路,直接伸手將他推開闖了進去。
宮人高聲道,“明光王——”
“若皇上怪罪,我自己承擔——讓開!”宴嵐直闖入寢宮中,燈火昏昏,明燭點點,案上的金爐,正升騰著嫋嫋的香霧。
宴凜仍舊穿著方才晚宴時候的盛裝,倒在榻上,在他的身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腿和鬆散輕盈的羽毛。那修長的腿環著宴凜的腰肢,羽毛所製的羽衣散落了一地——那羽衣,宴凜認得,他記得是今晚蕭藏獻上的舞女所著的衣裳。
鋪在榻上的宴凜,轉過頭來,他今晚喝了許多酒,麵頰泛紅,連一雙眼也紅的厲害。
他胸前的衣裳已經被自己扯散開,上麵還有尖尖的指甲刮擦出來的痕跡。
宴嵐也沒有想到,闖進來會見到宴凜寵幸女子的一幕。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宴凜口中吐出兩個冰冷之極的字,“出去。”
宴嵐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負氣轉身,退了出去。等宮門關上之後,借著明亮的燭火,才看清被宴凜壓在身下,穿著雪白羽衣的人,竟然生著一張俊美妖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