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是蕭雲下葬的地方,蕭藏本就因為連日送來的東西煩悶不堪,蕭雲生時他沒有護住,死後連屍身都要被人用來裝神弄鬼,他怎麼能忍。
“我倒要看看,是誰三番五次在我麵前裝神弄鬼!”蕭藏說完,將那用血寫的信揉成一團。
蘇雲翳走近,隻看到蕭藏陰鬱的雙眼,他想說些什麼,蕭藏卻不看他一眼,帶著家奴徑自從他身旁離開了。
……
蕭藏帶著家奴趕到伏龍山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自上次蕭雲屍身被盜,蕭藏一怒之下將守墓的人全部殺掉之後,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來過這裡了。
原本這裡有個墓門,被灌木青苔擋著不甚明顯,今日卻不知道怎麼,那精鐵所製的墓門外,所有的遮擋物都被清除至儘,露出一個光禿禿的墓門。蕭藏走到墓門旁,伸手碰了碰,咬牙對身後佩刀的家奴吩咐,“搜!”
若是他找到那人,定要將他挫骨揚灰!
百來個家奴,將整個伏龍山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恨不得連走獸挖出來的洞穴都不肯放過,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找到人。
站在墓門外的蕭藏,聽聞沒有尋到人,心中生起一絲那人莫非是在戲耍他的疑慮,就在他要忍不住內心的煩躁準備拂袖離開的時候,他按著的墓門突然動了一下緩緩打開。
開墓門的機關是在裡麵,上次的盜洞被蕭藏用鐵水澆築上之後,除非挖開伏龍山,否則必不可移動墓門。
蕭藏見墓門移動,閃身往後躲了一步。墓裡的長明燈直到此時還亮著,幽幽的青色燈光,如同鬼火一樣在裡麵跳動著。
“大人——”
蕭藏穩住心神,帶著家奴進到墓室中,但是到蕭雲的陵寢外,他還是喝令眾人在外麵等著,自己隻身走了進去。
墓室裡的冰塊已經融化了,融化出的水,也滲進了地裡,蕭藏看著那一口玉棺,裡麵躺著的一道黑影,讓他的呼吸都幾乎停了。他一路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都沒有看見,那會不會是蕭雲……
蕭藏渾身發起抖來,他不敢再細想。
若真是是蕭雲死而複生,他現在所握的一切都可以放棄,但若是彆人裝神弄鬼,他定然要……
蕭藏走到玉棺旁,伸手將棺蓋推開。他大睜著眼睛去看裡麵的人,裡麵的人,橫躺的姿勢和蕭雲下葬時一樣,隻是臉上蓋著一塊黑布。蕭藏指尖顫抖的伸出手,去揭那塊臉上的黑布,隻是還沒有等到碰到那塊黑布,一隻紅色的蟲子,就從那人四散開的墨發裡跳了出來,蕭藏來不及閃躲,叫那蟲子鑽進了領口,而後就是一陣劇烈痛楚,他伸手去碰,隻摸到了一手的黑血。
棺槨裡的那人,自己坐了起來,蓋在臉上的黑布也滑落下去。
“你是誰?!為何裝神弄鬼!”蕭藏看坐起來的那人,黑布之下,臉上還戴著一張銅麵具。
那人並不回答,隻慢騰騰的從棺槨裡站了起來。
蕭藏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他正要去叫外麵的家奴進來,就因為剛才說的話而氣血翻湧,吐出一口摻雜著血塊的黑血來。
方才被不知名蟲子蟄了一下的脖頸,裡麵的血液幾乎要凝固,讓他呼吸困難的按著喉嚨跪倒下來。在他痛苦萬分的時候,他看到了麵前多了一雙靴子,靴子的白底上,沾著一層血跡。
透過銅麵具的眼睛,望著此刻痛苦倒地的蕭藏,無波無瀾。
他知道蕭藏回來,他也知道蕭藏不會讓旁人進來驚擾蕭雲的墓,他隻需要讓蕭藏生出一絲希望,然後再用蠱蟲殺了他。
那蠱蟲身上帶著劇毒,再過半個時辰,蕭藏渾身的血就會凝結,那時他會痛苦萬分的死去。他俯視著蕭藏,以為他會求饒,畢竟現在的蕭藏,手握權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起在這個荒山中的陵墓裡死去,他應該更貪戀世間的繁華才是。
隻要蕭藏開口求他,他就可以摘下麵具,去嘲諷他,然後冷眼看著他絕望的掙紮。
蕭藏不斷的嘔出黑色的血塊來,他的手指上,都沾上了自己溫熱的血,他倒在地上,幾乎不能言語。
深色的衣袍在地上散開,蕭藏的手指,因為痛苦抓緊了麵前的石板。
“為什麼不求我放過你?”戴著麵具的人問他。
蕭藏抬起頭,他嘴唇因為蠱蟲攜帶的毒素,已經在泛紫了,他剛才嘔出來的血,還沒有流儘,順著他的唇角,一路淌到了脖頸上。比起這些,他的眼睛更為懾人一些,黑而沉的眼睛深處,像是在燃燒著什麼一樣。
很快蕭藏就會死了。
但是蕭藏死了,他又能得到什麼呢。
蕭藏沒有求饒,他也沒有得到任何報複的快感。殺了蕭藏,他也不過是一個靠著蠱蟲來維持生命的死人。
“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的死。”
蕭藏聽到這個人說的話,他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但現在他的意識和外界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紗,一層無論如何,他都穿不過的紗。
脖頸上,覆蓋上了一個溫熱的東西,一個蠕動的東西,從他的血肉裡鑽了出來。劇痛還沒有消除,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擺被掀開,順著他的腿根,那人似乎放了一個什麼東西在那裡。如果在平常,他一定會覺得疼痛,但在此刻渾身的劇烈疼痛中,那一種身體的一處孔竅被撬開的細微疼痛簡直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我要你靠著彆人的施舍活下去,就算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過是一個……”
後麵的話,蕭藏已經聽不清了,他的意識跌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