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原來是宮門被人打開,吹進來的冷風,叫燭火晃動了。
宴凜看見宮人,心中湧出一種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麼的情緒。宮人手上拿著燈罩,走到他麵前,攏在了燭台上。因為宮門開著,外麵吹進來的風,讓坐在桌案後麵的宴凜打了個哆嗦,“怎麼這麼冷?”
“回太子,外麵剛下過一場急雨。”宮人道。
“下雨了?”
宴凜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方才蕭伴讀回去,可拿了傘?”宮外有轎子接應,但從東宮走到宮門,又有很長一段距離。
“這……”
宴凜看這宮人反應,便知道蕭藏沒拿,他叫人拿了傘,匆匆的趕出去了。
地上積水隻淺淺一層,宴凜因為跑的快了,衣擺上都濺了些泥點,但他此刻又顧不得這些,追到出宮必經的雲霄宮宮門口,才終於見到那道身影。
“蕭藏——”
蕭藏轉過頭來,看到打著傘跑過來的宴凜,愣了一下才做出反應,“太子,你這是……”
宴凜將手中拿著的另一把傘塞到他手中,他從來沒有這樣待過彆人,所以自己也想不清自己這是為了什麼。粗魯的說了聲,“路上小心些。”就轉身走了。走到轉角處,他回過頭,見蕭藏還站在原處,拿著傘望著他,兩人中明明隔著化不開的黑暗,卻像是對上了視線一般。
……
蕭藏回府時,見自己房間裡的燈亮著,進去之後,果然看到披衣坐在床邊看書的蕭雲。帶上房門,蕭藏走了進來,“爹。”
“怎麼回來的越來越晚了?”蕭雲看見他進來,就合上書站了起來。
“太子要留我,我怎敢早走。”蕭藏將沾了水汽的罩衫脫了下來,掛在翠玉屏風上。
“太子他近來……”
“他近來已經勤勉了不少,想來是已經醒悟了。”蕭藏如今也隻是半大的少年,神態間卻已經有了幾分老成。
蕭雲點了點頭,“這樣就好。”
……
第二日,蕭藏去還傘,宴凜好像已經忘了自己昨夜送傘給他的事,擺了擺手,讓宮人把傘收下去了。
此後幾天,除了蕭藏每日要在東宮裡多留幾個時辰,教太子念書以外,一切都是如常。宴凜是真的動了發奮的心思,連不怎麼關注他的三皇子都發覺了,太傅更是開始誇起太子的勤勉態度。
這其中,真正為宴凜高興的,也隻有二皇子了。他玩笑一樣的問宴凜,“皇兄最近怎麼這樣勤勉?”
宴凜回頭看了身後的蕭藏一眼,隻一眼,二皇子就明白了。
“我是越來越羨慕皇兄身旁有個蕭藏了。”
宴凜嘴上謙遜,“皇弟身旁有個蘇雲翳,還不夠嗎?”
作為二皇子的伴讀,二皇子這樣誇讚太子的伴讀,他應該憤懣才是,但蕭藏滿懷期待的想從蘇雲翳的臉上,想找出一點不甘或憤懣的神色,結果是都沒有,他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仿佛毫不在意——蕭藏卻不相信,這個人會一點也不在乎,不在乎自己被曾經那個太子身旁的奴才比下去。
“雲翳呀。”二皇子道,“他呀,什麼都好,隻是有時候太悶了些。”
宴凜和二皇子慢慢往前走去,作為伴讀,理應跟在主子後麵,蕭藏刻意慢下腳步,走到和蘇雲翳平齊的位置。
蘇雲翳溫潤如玉,眉目清淡,行動處,有如畫一般。蕭藏等到太子與二皇子兩人都看不到的時候,轉過頭,直視的身旁那望向他處的蘇雲翳。
片刻之後,蘇雲翳也察覺到了蕭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轉過頭來,和蕭藏對視上。細碎的陽光讓蘇雲翳垂在肩上的發帶,都仿佛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嘁——”蕭藏跟他爹一樣,最看不得的,就是這樣一張忠君的臉。
蘇雲翳因為蕭藏眼中流露出的顯而易見的厭惡,蹙起了眉。
他爹討厭蘇雲翳的爹,他自然也討厭蘇雲翳。
在尚書房門口,在東宮門口,自己被太子當牛馬驅使,踢打的時候,這個人就站在二皇子身旁,用這樣冷淡的視線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蕭伴讀——”蘇雲翳開口叫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麵前的蕭藏,已經昂著頭從他麵前走過去了。
蕭雲如今管著朝政,想往監考的官員裡塞一個人再容易不過,到第二天,他就舉薦了於書遠於大人,他名聲實在不好,三皇子一開始極力反對,但也抵不住如今執政的太後一個輕飄飄的‘準’字。
蕭藏聽聞他爹插手科舉之事,心裡也有幾分明白他爹的意思,將三皇子黨羽一網打儘不現實,但是扶持與他對立的勢力,卻是可以做到的,等到對立的勢力壯大,三皇子上有太後施壓,下有宴凜掣肘,隻怕就沒現在這樣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