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 52(1 / 2)

徐瑤和紀書振在沙發兩側對坐,隔著一張茶幾,兩人麵麵相覷,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

……這年頭,天降係青梅竹馬見得多了,天降係舅舅她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她又不是什麼從小被領養,一直渴望尋找親生家人的小孩,從來沒思考過媽媽的親戚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徐瑤在記憶中努力地找了一下,發現她媽媽似乎真的沒提起過自己的家事。而因為她爸爸那邊的親戚數量過多,讓小小的她對親戚這個詞觀感極差,所以她也從來沒想著問過。

現在這麼大一個舅舅突然就坐在了她對麵,徐瑤一時有些詞窮,隻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他和他妹妹長得不是很像。

徐瑤記憶中的媽媽長得柔婉秀美,很喜歡笑,而眼前的紀書振即便顯然沒有刻意板著臉,五官也透出一種多年形成的威懾嚴肅,顯得硬朗而不好說話。男人年過五十也不是什麼太老的歲數,但他頭發斑白,並沒有刻意染黑,看上去格外多幾分蒼老和強硬。

臉上的皺紋也並不少,顯然常年操勞。而紀書玫的臉龐定格在十幾年前,兄妹倆就這麼放在一起對比,幾乎已經像是兩代人。

徐瑤稍微有點恍惚,很快回過神來。卻也並沒有說話,隻平靜地看著對麵,等待著他的反應。

最終還是紀書振先開口:“沒什麼想說的嗎?”

徐瑤:“……實話嗎?其實沒有。紀先生,你這……”

她剛說完紀先生這三個字,就見對麵的人臉色微變,於是頓了一下,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紀書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問:“不叫一聲舅舅?”

徐瑤無聲彎了彎唇角,不答反問:“我媽媽當年是和家裡決裂,離家出走的嗎?”

紀書振沉默片刻:“是。”

於是徐瑤笑笑,客氣地說:“既然都已經斷絕了關係,那這一聲舅舅,無從談起吧。不瞞您說,我也和我的原生家庭斷絕了關係。要是突然有人冒出來,不由分說地按著我孩子的頭,非要讓他管我爸叫外公,我就是死了,也是不會允許的。希望您能理解。”

出乎她的意料,紀書振聽完她綿裡藏針的話,竟是笑了笑,

讚許地點了點頭。

“你和家裡斷絕關係的事,我也是剛知道。”他沉聲道,“如果早一點了解,可能我會早一點來找你。徐元華這個人,我實在是不屑接觸。”

徐瑤一怔,隨即啞然失笑:“是嗎?這倒是英雄所見略同了。不過……”

她頓了頓,平靜地說:“我和家裡斷絕關係,也有將近十年了。您今年才聽說的話,消息渠道實在是不太暢通。”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笑著,並沒有怨懟或埋怨,相當心平氣和,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這話卻仿佛刺痛了紀書振,讓他微微皺眉,麵色冷凝。

“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年我就應該接你走。”他說,“當年你媽媽過世的時候,我去過江城一趟。”

徐瑤稍稍揚眉:“見到我了嗎?”

“見到了。”他無聲頷首,微微一頓,臉上掠過幾絲複雜,“你當時看起來,過得還可以。徐元華說,書玫拋下他一個人獨自離去,你留在他身邊,是他唯一的慰藉。”

徐瑤默然。

當時她大概過得真的還可以吧。雖然媽媽離去讓她非常傷心,但紀書玫纏綿病榻一年多,她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而當時徐冉母女也還沒有進門,她還不知道喪母的悲傷,竟然還不是她要麵臨的最痛苦的事情。

但是這件事距今,已經十多年了。這在當時看來是一個可以理解的錯誤,然而這十多年來,她並沒有受到來自母親娘家的半點照拂。

徐瑤慢慢地呼出口氣:“……當時怎麼沒見我一麵?”

紀書振沉著地道:“這是大人的事情,你當時還是個孩子。”

……什麼?

徐瑤儘管情緒十分複雜,依然幾乎被這句話逗笑了。什麼叫隻是個孩子,這件事足以影響到她的一輩子,她竟然因為是個孩子,就被排除在關於自己的人生決定這件事之外了?

在紀書振落座家中的五分鐘之後,徐瑤覺得,她已經迅速地找到了紀書玫當時寧願離開大家族,和家裡徹底決裂,也要和徐元華遠走天涯的原因了。

……起碼徐元華說話還是好聽的,滿口甜言蜜語,還是比紀書振好溝通一些。

徐瑤在心裡瘋狂吐槽,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紀書振臉色發沉,繼續道:

“……我以為有公司約束著他,把他的事業做你的底牌,他橫豎不敢對你不好。”

徐瑤的滿腔吐槽都被憋了回去。

她怔了一下,重複了一遍:“他的事業是我的底牌?”

“嗯。”紀書振臉色難看地說,“在書玫過世之前,我也去遠遠地看過她一回。當時看到她住在一個很破舊的小區,蝸居在六十來平的房子裡,甚至還是租的。她不肯見我,我就聯係了徐元華,給了他一筆錢開公司,在生意上也多有照顧。”

徐瑤嘴張了張,心裡忽而雪亮一片。

怪不得徐元華做銷售一直做得平平無奇,甚至要靠給富婆賣笑維持生計,卻有一天突然就闊了起來,開公司,搬家,改頭換麵,成了一個事業成功的小老板。

……原來原因在這裡。

徐瑤抬眼看向對麵,沉默半晌,問他:“你們覺得有了這個公司,我就有了底牌?”

“不是嗎?”紀書振反問她,“畢竟這個公司最初能做起來,完全是因為仰仗我們家才得以生存的,他怎麼可能不看重你。”

徐瑤略覺諷刺地莞爾:“那他看重我了嗎?”

紀書振猛地失語,麵沉如水。

徐瑤感受到一種莫大的諷刺。

她一直以為是徐元華有錢之後小人得誌,所以看不起陪他一起過貧窮日子的糟糠妻,在妻子過世之後,屍骨未寒,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的白月光情人迎娶進門。

而現在,麵前的人告訴她,其實徐元華富裕起來的底氣,是她媽媽給的?

……那她這些年吃過的苦,遭過的罪,受到的冷待,又算是什麼呢?

徐瑤難以置信地問:“這件事我這麼多年都不清楚,你們做了好事好歹也留個名,這和無私奉獻有什麼區彆?這對我來說不光不是底牌,這根本……”

根本,根本就是那一家人有恃無恐磋磨她的底氣!

徐瑤深深呼吸,緊緊閉上嘴,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對麵的紀書振臉上也有幾分愧疚,無聲地搖了搖頭。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沒想到這句話,放在這裡,真是頗有一些諷刺。是有多沒想到,才能在明明有著這種近乎掌握徐家咽喉命運的情況下,依然讓她積年累月地受委屈

徐瑤平心靜氣的效果不錯,片刻之後,重新開口時,已經恢複了表麵上的平靜。

“算了,如果不從我的角度考慮,因為紀家的舉動,我媽之後還是過了幾年好日子。”她條理清楚地說,平靜地衝著對麵的紀書振笑笑,“至於我,也沒人規定紀家必須要對我傾注多少關心,現在的情況我也可以理解,這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徐瑤莞爾,聲音淡淡:“隻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在我看來,紀家對我沒有虧欠,也沒有恩情,就是恰巧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那麼紀先生,你這次這麼急切地出現,目標明確地來找我,又是因為什麼事呢?”

隨著她態度的平和漠然,紀書振看她的視線也逐漸帶上了幾分複雜。他看了徐瑤良久,低聲道:“你外公……我父親,纏綿病榻,正處於彌留之際。臨走之前特彆想再看一眼小女兒的孩子,所以我才會貿然找過來。就在今天,他又一次病危,現在不去,可能這一生就見不到了。”

徐瑤安靜地聽完,沒有說話,紀書振也沒有再勸。兩人無聲對視,又陷入初見之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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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一個工作日,簡升從學校上完課回來,順路去接了小寶。徐瑤說今天晚上要在家裡吃火鍋,父子倆到超市去了一趟,帶了兩大袋子新鮮的食材回來。

從牛羊肉卷到蝦滑毛肚,從黃喉鴨腸到各種火鍋丸粉,一家三口愛吃的食材一應俱全,簡小寶歡呼著衝進家門,像個複讀機一樣喊著媽媽媽媽,在家裡倒騰著小短腿撲騰了一圈,拎著一袋子比較輕的涮菜,有點茫然地回到客廳裡。

“媽媽好像不在?”簡小寶疑惑地說,“廚房裡也沒有煮好的火鍋湯底,隻有一包火鍋底料。”

雖然是全自動火鍋,但是這也太全自動了吧!他都有努力去買菜的,媽媽竟然都沒有把火鍋底料放進鍋裡,好懶哦!

簡升也稍稍有點意外,視線落在大寶的水碗裡:“……好像真不在家。”

而且走的時候有點匆忙,連大寶的水碗糧碗都沒添,她一般都是最先注意到大兒子的夥食的。

簡升拿出手機,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他放下涮火鍋

的食材,一邊讓小寶去給大寶添糧加水,一邊給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的時候,果然跳出來了好幾條徐瑤給他發的消息。

還有兩通電話,應該是發現他沒接後給他留的言。簡升看完消息,將電話撥了回去。

很快就被接通。簡升問:“在機場?還是已經上飛機了?”

“馬上要上飛機了。”徐瑤說,聲音壓低,聽起來有點鬼鬼祟祟,“等會兒,我先走到一邊再去接電話……旁邊這位老神仙,自帶靜音DEBUFF,我看周圍人路過他時都會下意識放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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