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自稱“本座”, 顧非敵登時渾身一顫, 抬手拔劍,下意識運起內力就要戒備。
然而蠱毒作祟, 他驀地臉色發白, 竟咳出一口血來。
宿殃趕忙將人扶住,急道:“不要運功!你怎麼這麼……”
顧非敵猛地抓住宿殃的手:“宿殃, 他是——”
一道白色身影飛速閃過, 顧非敵還來不及說出後半句話,便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擊在胸口, 倒飛出去, 重重撞上溶洞洞壁。
他沿著洞壁滑落, 跪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掙紮了好一陣, 竟嘩地吐出一大口血。
宿殃被嚇呆了。
見顧非敵一個照麵便被人重傷, 他下意識就要衝過去救人。
然而還不等他轉身,便被一隻鐵鉗般的手卡住脖頸,狠狠摜在一處矗立的石筍上。
宿殃運起內力, 揮劍便是綻蓮劍法中的一招“濯清”, 刺向白衣人心口。
那白衣人麵無表情, 鬆開卡著宿殃脖頸的手,翩然躲開一擊。
宿殃運起惜花步, 連續將“浣漣”、“展翠”、“吐紅”三招傾瀉而出。然而那白衣人似是對綻蓮劍法極為熟悉, 毫不費力便將這些招數儘數躲開。
這人很強。
宿殃心下微緊, 手中劍法一變,畫作飛花訣“桂枝秋”,緊跟著一招“碧牡丹”,又銜上“惜寒梅”。
——飛花訣是小玉樓中的劍法,這白衣人身處魔教,他能輕鬆應對綻蓮劍法,卻不一定能應對得了飛花訣。
誰知那白衣人見到宿殃的劍招,身形跟著一晃,竟也躲過了這排布緊湊、銜接得天衣無縫的三招。
至此,他卻仍未出過手。
綻蓮劍法與飛花訣都被白衣人輕鬆閃避,宿殃一咬牙,由飛花訣的“惜寒梅”變招,直接接上他自創的醉斬紅梅。
內力儘數傾瀉,宿殃身形如電,手下劍招淩厲,封住白衣人的所有退路。
白衣人終於無法再躲,然而他麵色卻絲毫未變,一抬手便架住宿殃的劍。
金鐵交鳴,宿殃這才發現對方並不是空手接了他的招數。
那人手指間捏著一根極細的長針,不過兩寸許,竟將宿殃灌注了十成十內力的細劍完完全全、輕輕巧巧地擋了下來。
宿殃心裡有些發寒。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麵前這人的實力,恐怕與諦聆師姐不相上下。
這場對陣,對方尚未出手,竟已經令他技窮。恐怕,就算顧非敵也在全盛狀態,兩人聯手,亦未必打得過這位白衣人。
怎麼辦?
逃?
可……若是逃了,顧非敵身上的蠱毒,又該如何解呢?
宿殃提起內力,又是幾招劍法遞出去,卻依舊未曾傷人分毫。那人也一直沒有還手,似是有所保留。
宿殃一咬牙,將手中細劍收回劍鞘。
“喂,你到底是誰?”他強端起魔教聖子的架子,仰起下巴,沉聲道,“你見了本聖子,為何不行禮?”
白衣人靜靜盯著宿殃,沒什麼動作,也不說話。
宿殃強撐了一會兒,緩緩後退兩步,道:“既然教主派你守在這裡,本聖子……需要進去查一本功法,你且讓開。”
白衣人依舊一動不動。
半晌,他問:“你是誰?”
宿殃端著架子道:“我是本教聖子!你竟然連我都不認識?”
白衣人又問:“你既是本教聖子,如何竟連我都不認識?”
角落裡,顧非敵掙紮著支起身,看向宿殃的眼中儘是不可置信。
可他現在卻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要試圖發聲,定會嘔出一口鮮血。
白衣人向宿殃靠近一步,低聲道:“你倒有膽識,敢這樣與我說話。”
宿殃被他氣勢所攝,隻覺得全身汗毛直立,一股涼意從腳跟直竄上天靈蓋,身體幾乎動彈不得。
白衣人抬手去解宿殃的領口。
宿殃一個激靈,猛地轉身就要逃開,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按住,抵在石柱上,迅速卸了雙臂關節。
鑽心的疼痛自手臂襲來,宿殃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沒忍住慘呼出聲,開始奮力掙紮。
顧非敵死死攥著衣襟,拚儘全力想要站起身,卻苦於渾身蠱毒肆虐的劇痛,無法伸直雙腿,又踉蹌跪倒在地。
白衣人手上力道極重,鉗製住宿殃,令他無法動彈。他伸手便將宿殃的上衣儘數扒開,直褪至腰腹。袖口纏在宿殃脫臼的雙臂,疼得他渾身顫抖,眼前發黑。那白衣人卻絲毫不憐惜,劈手將他轉了個身,撫上他背後如火焰般燃燒的殷曇刺青。
冰涼的指尖。
近乎溫柔的撫摸。
但這個情景卻沒來由地令宿殃膽戰心驚。
他止不住地渾身顫抖,也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嚇的,隻知道自己喉頭發緊,雙腿發僵。想要說話,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拔腿就跑,卻連步子都邁不出去。
白衣人細細在宿殃背後的紋身上摸了許久,又將他轉回身,捏著他的下頜,湊近上前。
宿殃猛地彆開頭,抬腳就往白衣人身下踹去。
白衣人一拳擊在宿殃腹部,將他打得躬身跪下,不住乾嘔。
隨即,白衣人拽了宿殃的頭發迫使他抬起臉,另一隻手稍一使力,又卸了宿殃的下頜。
宿殃痛呼出聲,眼淚不自覺地溢了出來,呼吸紛亂,連掙紮都似沒了力氣。
顧非敵倒在不遠處的牆角,通紅的眼中充斥著仇恨,死死盯著那名白衣人,緊攥衣角,努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白衣人伸手進宿殃口中轉了一圈,將他的牙齒儘數摸過一遍,沉默片刻,又抬手將宿殃的下頜複位。
宿殃悶哼一聲,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