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的是你……”白衣人抬起宿殃的下巴,麵無表情地觀察他半晌,道,“……若不是被調包,難不成……這世上竟真有奪舍重生之事?”
聽到這句話,宿殃隻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他猛地向後瑟縮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石柱上,顫抖著說不出話。
白衣人問:“是誰派你來的?”
宿殃抿著嘴不吭聲。
等不到回答,那白衣人自顧自道:“罷了,你這樣子,恐怕也不知你自己的來曆。據梅十三說,你自從六冥葬花功練成出關,便似換了個人。瞧你行事魯莽,毫無章法,恐怕是不知哪裡混進來的孤魂野鬼。”
宿殃心下苦笑,梅十三……果然如顧非敵所說,並非忠心於他!
而他自從穿越而來,竟以為他在花侍麵前賣破綻對方也看不出,這時才知道,梅十三並不是沒看出他的異樣,而是一直在給他打馬虎眼呢!
宿殃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白衣人見宿殃垂眸不語,沉默片刻,問:“你帶顧非敵闖來此處,是想為他引渡體內血蠱?”
宿殃一驚,這人怎麼知道?
心念電轉,想到當初與他一起目睹顧非敵中蠱的梅十三,宿殃心中便了然了。
看出眼前這人暫時並不想要他的命,宿殃立刻示弱道:“是……是的,他與我交好,卻不慎中蠱……我想救他,才會來這裡。”
白衣人道:“你若救他,你便會死。”
不遠處,顧非敵倏然抬頭,看向宿殃。
宿殃默了默,心想:引渡毒蠱的確危險,但後期雪山尋醫劇情正是用來徹底解決毒蠱的,這白衣人無法預知劇情,自然不知道這一點。
於是他緩緩開口,盯著白衣人的雙眼,語氣堅定道:“就算我死,也要救他。”
顧非敵緊攥衣襟,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宿殃。一層水波漸漸在他眼中凝聚,彙於眼底,在洞內火光中,竟有些熠熠生輝。
白衣人又問:“為何拚命?”
宿殃不能說是為了保住主角,也不能僅以同窗之誼搪塞。能夠讓人不惜以命相抵的感情,僅憑同窗之誼顯然是不夠的。可以令人不懼生死,除了至親,便隻有……
“我愛他。”
宿殃說。
白衣人許久沒有動作,也沒有開口。
三人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宿殃以為天都要亮了,那白衣人才終於晃了晃身子,伸手從宿殃腰間抽出他的細劍。
“我殷曇神教,不需要為情所困的聖子。”他默然起身,抬手將劍鋒架在宿殃頸側,“你若堅持救他,我隻好在此處將你斬殺了。”
宿殃不由得一愣。
白衣人卻並不想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似的,翻手揮劍,運起磅礴內力,直向著宿殃斬去!
然而直到此時,宿殃雙臂仍用不上力,再加上衣衫的束縛與白衣人氣勢的壓製,他竟絲毫無法動彈。
劍鋒倏然而至。
一道身影從旁邊飛撲過來,將宿殃緊緊摟進懷中,試圖用脊背為他擋下那劍鋒的致命一擊。
顧非敵忍著蠱毒發作的劇痛,低垂眼睫,雙唇深印在宿殃發頂,默默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那劍卻驟然停了。
劍尖懸在距離顧非敵不足一指處,微微發著顫。
半晌,顧非敵才敢睜開眼睛,回頭去看。
白衣人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眼眶通紅、目光卻無比倔強的顧非敵。
良久,他緩緩鬆手,任由那柄細劍墜落在地。
“你要找的心法叫‘半凋紅’。”
白衣人平靜道:“不算難練,心法後篇附錄,有引渡各類毒蠱的辦法。”
說完,他竟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溶洞,留下原地怔忡的宿殃與顧非敵。
自洞口徐徐行出,一襲白衣的宿懷竹望著眼前水麵,晃了晃,歪身撐住洞口石壁,輕咳了幾聲。
有血跡濺在他蒙麵的紗巾上,他無所謂地扯下麵巾,擦了擦嘴,將它攥進掌心。
“顧若海……”他低聲喃喃,“……我當年不忍殺你,如今……也不忍殺你兒子……真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咳咳……”
“教主!”
一聲驚呼自旁邊傳來。
梅十三飛身落在宿懷竹麵前,關切道:“可是蠱毒發了?”
宿懷竹雙眼微闔:“去通知綠絨殿,令菊蕊伺候。”
梅十三低聲道:“菊蕊他……已滿次數,自請去蘭堂了。”
宿懷竹皺眉:“那便換菊思來。去吧,我再歇會兒。”
梅十三:“是。”
片刻,梅十三傳令歸來,站在宿懷竹身前,欲言又止。
宿懷竹抬頭瞥他一眼,道,“放心,我沒殺他。”
見梅十三似是鬆了口氣,宿懷竹挑眉道:“他倒有本事,與你相處不過數月,便能讓你如此關心。”
梅十三立刻抱拳:“屬下唯教主之命是從。”
宿懷竹眯了眯眼睛,輕笑一聲:“不枉我提前出關,特意來瞧。那小家夥……有點意思。”
也沒多解釋,他頓了頓,轉而道:“這兩年間我不在教中,還真是讓不少人鑽了空子,也是該好好清理一番了。”
聽到這話,梅十三皺眉擔憂道:“可教主您的身體……”
宿懷竹一哂:“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