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原腹地與中原西南雪山之間,隔著茫茫玉連山脈。玉連山與中原西南角相接處有一座高峰, 名為玉瓊峰。
若想從魔教前往玉瓊峰, 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便是自北坡登上玉連山,走高原直入;另一條則是繞過玉連山, 縱穿中原腹地,再沿東南古道登峰。
騰雲閣則位於中原南部, 在玉瓊峰的正東方。
由荒原前往騰雲閣, 可以選擇穿過嵌州, 直插東南, 也可選擇先沿著玉連山往南,經過廖州再向東行。但後者則會繞遠些,比走嵌州方向大約多出一天的行程。
如今顧非敵對無疆門有些疑慮,自然不願經過嵌州無疆門的地盤。兩人便商量改道廖州, 即便繞遠些也無妨。
第二天一早出發,沿馳道策馬疾行,一行三人在黃昏便抵達了下一處城鎮。
城鎮規模不小,街麵店鋪林立。宿殃挑了一家合眼緣的客棧,帶顧非敵與梅十三入住。梅十三跟著客棧夥計去安置馬匹, 宿殃與顧非敵上樓往客房去。
經過走廊時, 忽然旁邊一間房的門從裡麵砰地打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猛衝出來, 也不看路, 跌跌撞撞直撲向宿殃。
宿殃畢竟習武, 下意識伸手擋住那孩子的前衝之勢, 將人扶穩。
動作間,頭上帷帽紗巾飄蕩。那少年倏然抬頭看向宿殃,似是從縫隙間窺探到了什麼,眸中登時迸出一串驚恐,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六郎!”
一聲高呼自那門後傳來,緊接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急急忙忙走出來,看到眼前場景,立刻上前道歉:“抱歉,這位少俠……舍弟有疾,時常瘋癲,如有冒犯請您見諒!”說著伸手去拉那位少年。
誰知,那少年被人一碰,竟兀地打了個激靈,撲通一聲朝著宿殃跪下了。
宿殃:……
顧非敵上前將宿殃擋在身後,道:“令弟若是有恙,還應好好照看才是。”
那男人立刻頷首說是,俯身將瑟瑟發抖的少年從地上拽起來,半拖半抱哄回了屋裡。
宿殃也跟著顧非敵進屋,滿頭莫名其妙。
他將帷帽摘下,擱在榻桌,皺眉道:“剛才那兩人好奇怪……那少年該不會是被拐了,在向我們求助吧?”
顧非敵失笑:“那男子對少年的關心不假,應當是真兄弟。那少年或許患有癔症,行事自然與常人不同。”
宿殃一想也對,扭頭就把這事丟在了腦後。
這天兩人照例去大廳用飯,並探聽消息,卻沒什麼新的收獲。
回到房間,宿殃端了備好的半盆水,準備洗個頭。
要說穿來古代他有哪裡最無法適應,恐怕就是個人衛生方麵了。如今過去兩年多,他還是受不了太長時間不洗頭洗澡。在野外行走時那是沒辦法,隻要到了方便的地方,他是一定要洗頭擦身的。
俯身正要將頭發打濕,房門忽然被推開,顧非敵拎著一隻銅壺進來。
“猜到你要梳洗。”他笑道,“我向廚房要了溫水,如今天氣冷了,彆再用涼水洗頭。”
宿殃乖乖錯身,讓顧非敵給盆中加水。
試好水溫,他道了句“謝謝”,將發梢浸入水中,又掬起水將發根淋濕。
顧非敵放下銅壺,拆掉護腕挽起袖口,上前幫宿殃洗頭。
宿殃下意識想躲:“我自己來就行,你去忙吧!”
顧非敵手指攏著宿殃的頭發,笑道:“也沒什麼可忙的。你撐著盆子,我來幫你,省些力氣。”
這行為實在有些曖昧,宿殃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他下意識覺得這不行,但身體卻很誠實地收回雙手,撐在盆邊,任由顧非敵輕輕揉搓他的發根。
從澡豆上搓了滿手泡沫,顧非敵一邊以手指幫宿殃疏通發絲,一邊問:“當初在小玉樓時你就很嫌棄長發,如今削得更短了,再短些恐怕就束不起來。來年行冠禮,你要如何戴冠?”
宿殃還沒想過冠禮那麼遠的事。
若是按照原劇情的節奏,魔教聖子恐怕還來不及及冠,就會被顧非敵一劍斬殺。現在他不想跟著劇本走,去雪山除掉毒蠱後,他也不想回魔教,而是打算直接去小玉樓請求再次入樓。
所以,行冠禮這件事,估計也會被他直接跳過去。
見宿殃不回答,顧非敵笑道:“彆再剪發了,留起來吧。你長發的模樣,很美。”
宿殃悶著頭,不樂意了:“我短發的樣子不美嗎?”
顧非敵道:“不美……”
宿殃抬手就想揍他一巴掌。
顧非敵趕緊按著宿殃的脖子:“哎哎,水!低頭!”末了笑道:“你短發的樣子很俊俏,我也喜歡。”
一句“我也喜歡”,把宿殃說得耳朵發燙。
他咕噥道:“這算什麼短發,還能紮辮子呢,你還沒見過我頭發更短的時候……”
顧非敵也沒在意,用銅壺中乾淨的溫水幫宿殃將滿頭澡豆泡沫衝掉,又拿布巾幫他擦了水,將發絲攏在掌心,一邊梳理,一邊以內力烘乾。
然後他解下自己的發帶,看向宿殃,道:“你也幫幫我?”
宿殃剛剛被對方服侍過,不好拒絕,便把袖子挽到手肘,幫顧非敵洗頭。
顧非敵發絲柔韌,攏在手裡的時候觸感的確很美妙。宿殃的手指從他發根一路梳理到發梢,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暴殄天物,把頭發修得太短了些。
“好吧,我答應你。”宿殃揉著顧非敵的發絲,笑道,“以後不理發了,也留起來。”
顧非敵微微側頭,看向宿殃,笑道:“我知道你是嫌洗頭麻煩……沒關係,以後我幫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