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聽了這話,對善待百姓,給其活路的小師弟極為有好感,又問道:“在下方才見那些在磚窯忙活的百姓來老丈這裡買茶吃,給的是白紙,不知此物是否是老丈口中的‘工分’?”
老者聞言驚奇道:“這位少君聰慧無比,正是工分。”
郭嘉好奇道:“你們不用銅錢的麼?”
老者笑著解釋道:“公子說,現在舊金尚未盈利,他也沒有那麼多銅錢發給大家,所以我們平日吃穿用度,都是用這‘工分’,舊金人青壯每日建城或在公田種田勞作可換取五個工分,然後去戲主簿那裡用工分換取吃穿,三十工分可換一石栗米,兩百工分可換一畝公田。
小老兒年紀在五旬以上,按公子規定不需勞作,城中就會每日發口糧,雖然家中兒子兒媳都在勞作有工分,可是小老兒尋思著,早點賺到兩百工分不也能早點種上自家的田麼,雖然公田不是潁川的良田,可是有這一畝田,小老兒一家也算是城內大戶人家了不是?是故小老兒來這磚廠開了個涼茶鋪子,一工分可喝三天的涼茶,價格雖不貴,但是收入不菲!”
老者說著,臉上浮現起滿足的笑容:“等到舊金城建設完畢,公子就會將史氏商行的鐵器和瓷器生意搬到這裡,然後再將這水泥蜂窩煤賣到潁洛各地,咱們就把手上的工分換成錢,到時候就不用用工分了,在公子的史氏商行裡工作,按月發月錢,乾得好還有獎金呢!哦對,史氏商行你們聽說過吧?那可是洛陽數一數二日進鬥金的大商行,公子身邊的護衛就是商行的大掌櫃!”
水鏡書院一行人看著老者坐在那裡一麵說一麵對未來憧憬著,都是心中震驚之餘,也為老者趕到由衷的高興。
“想不到啊,我那弟子居然在潁川書院山下建了一方世外桃源……”司馬徽不禁喃喃自語道。
老者聞言笑道:“是啊,現在天下這麼亂,哪裡不是民不聊生的,我家公子能帶著我們來到舊金,還給我們這樣的生活,舊金確實就是一方世外桃源。”
幾人喝了茶,準備給老者茶錢,老者今日聊得儘興,堅決不要他們茶錢,又給眾人指明了舊金城的方向,幾人這才重新趕車上路。
辭彆賣茶老者後,車上眾人皆默默不語,老人帶給他們的太過震撼,讓他們一時消化不了,可是眾人對五裡外的金山更是期待了,就連一向憊懶的郭嘉,此時趕車也是快了幾分。
司馬徽一行趕車朝前走著,磚廠不遠處盆地中就是連綿的農田,農田中一株株麥苗正在迎風搖動,卷起青色麥浪,不少農人打扮的婦女正在田間勞作著,不時也可以看到向老者一般的茶攤。那些婦女們唱著歌,在田中揮灑著汗水。
司馬徽一行看著這生機勃勃的田間畫麵,居然有了一種身在盛世的錯覺。
“這……這就是剛才那老丈口中的公田吧?”郭嘉看著那些農婦侍弄田地的樣子,喃喃道。
徐庶笑著點頭道:“隻怕是了,我能猜到這公田是什麼,估計是屯田的一種,種出來的糧食成為公產,要這些百姓勞作所得的‘工分’去買,不過三十工分就可以換取一石糧食,這些百姓也隻需要工作六天就能買到一個多月的口糧,比起此時的糧價,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這幾年黃巾四起,西涼反叛,戰火燒到了三輔,百姓流離失所,能安心種田的也隻有世家大族和依附於他們的百姓,是故糧價在世家大族的把持下節節高升,一石糧食都長到了十幾貫錢,百姓買不起糧,隻能賣地賣兒賣女,依附世家豪強,或是隨著黃巾起兵造反,成了個死循環。
而此地雖不產糧,糧價卻如此之低,看這些農婦,人人精神飽滿,哪有一點亂世中人的樣子啊?世家之中願意損失自己的利益來救濟百姓的人可不多。
徐庶他們哪裡知道,舊金是不產糧,公田也不是什麼肥沃的良田,但是人家舊金根本也不靠種地為生!
等到商行將鐵鋪和瓷器生意從洛陽分割一批到舊金來,再加上蜂窩煤和磚石水泥生意,人家自然可以轉的盆滿缽溢,十幾貫一石糧食的糧價算什麼?
“此子太守之才。”龐德公聽著幾人的敘述,不禁點頭稱讚道。
管中窺豹,袁珣建立的舊金城在初期就可以人人溫飽,等到像老者說的,開始做生意後,這些百姓人人豐衣足食不是問題,倘若袁珣為一太守,一個郡的民生也能像舊金一般搞得有聲有色!
“再看看吧,是太守之才還是濟世之才,隻有看過才知道。”司馬徽扶著胡須沉吟道,“不過如此看來,誌才願意幫助這袁君瑜,倒是不奇怪了。”
郭嘉聞言和徐庶相視而笑,下山前老師還在說著不孝子,此時卻在稱讚袁珣濟世之才,當真是口嫌體正直。這不,連“世家子”,這種帶著怒氣的稱呼,也改成了表字袁君瑜。
隨著眾人馬車前行,公田儘頭潁水邊上有一片白色建築慢慢引入眼簾,也沒有城牆,隻有用木樁豎起的低矮柵欄與公田隔開,隻怕便是那“舊金城”了。
馬車靠近那柵欄,隻見兩個站在木質高台上身著藍色缺胯袍,頭裹黑色襆頭的誇刀侍衛看了,大聲道:“來者止步!您已進入私人領地,按照舊金條例,需說明來意!”
“這位兵士,我們乃是潁川水鏡書院的,車中之人乃是水鏡先生司馬徽,乃是你們城主的老師。”徐庶見這裡守衛森嚴,隻能跳下馬車在那高台下拱手說道。
“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城主,不知先生所說的,可是我家公子袁珣的老師司馬徽?請先生稍待片刻,我們這便去通知戲先生。”
那誇刀侍衛樓上拱了拱手,快速下了高台,往城中跑去。郭嘉和徐庶百無聊賴的下車,朝著那木質小門裡張望。
這舊金城,雖然稱作城,可是規模也不大,就是從寨門一條路直通潁水岸邊,門口的兩排房子顯然是作為商鋪所用,有些尚在建設,工匠們抬著羊皮圖紙指揮著百姓們挖地基,蓋磚房,灰塵四起,一幅熱火朝天的場麵。
片刻後,隻見騎著一匹大宛戰馬的戲忠快速跑到了門口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一旁的侍衛,快步走到車前,抱手深深鞠躬行禮道:“學生戲誌才,見過恩師,見過德公老師。”又笑著對徐庶和郭嘉拱了拱手道:“奉孝,元直,好久不見,讓為兄甚為想念。”
司馬徽和龐德公帶著小龐統這擦一下了車,小龐統一見戲忠,就撲到了戲忠的懷裡,笑道:“誌才哥哥,好久不見啊,你也不回書院看統兒。”
戲忠順勢將龐統抱起來,親昵的彈了彈龐統的額頭,笑道:“一年不見,小師弟又長高了。”
司馬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先在水鏡書院和郭嘉並稱潁川雙浪,平日不修邊幅的戲忠,心中也是驚訝萬分。
此時戲忠身穿一身月白錦緞直裰,腳踩一雙高筒黑布白底靴,外披一件對襟湖藍擴袖大氅,頭上規規矩矩用一字巾將頭發束的一絲不苟,雖然這身衣服看起來不若傳統士人穿的直裾深衣,可是也是周周正正文質彬彬,加上戲忠胡子刮得乾乾淨淨,哪還有一絲平日衣衫不整放蕩不羈的樣子?真若一個飽讀詩書的年輕官吏。
郭嘉此時也打量戲忠一翻笑道:“誌才兄換了副裝扮,倒是讓我認不出來了,以後奉孝將倍感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