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媽媽笑到:“小姐體恤了,我這就讓她們回去。”
“不急,都進來說說話也好。”如箏拿起床邊放著的一個青玉福瓜手把件摩挲著,崔媽媽為她端上一杯薑茶:“好,奴婢這就叫她們去。”
不一會兒四婢進了內室,如箏笑著讓她們坐下,挨個從她們臉上掃過:比前世自己記憶裡年輕了,也沒有跟著不得寵的她在國公府時那種鬱鬱之色,四人裡待月的容貌是最好的,更難得的是還有三分像自己,尤其是那一雙杏眼,笑起來更是像到了五分,也正是這個原因,前世的自己十分寵愛待月,視她為四婢之首,卻沒想到,正是這個自己寵慣了的機靈丫頭,最終成了害死自己的關鍵人物。
如箏輕咳了一聲,放下手裡的茶碗:“白天我說的那些話,大半是說給那些二等小丫頭們聽的,你們彆入心。”
婢子們趕緊欠身起來道“不敢。”
如箏笑著擺手讓她們坐下,又接著說:“不過自今日起,咱們沁園上下也該處處當心了。”她低頭,不看各人神色:“以前我還小,凡事都儘靠著母親,如今我也大了,你們當差也有一段日子了,咱們自己園子裡的事,便要自己擔起來,不然還讓母親處處憂心,時時在意,便是我的不孝了,我說的,你們可懂麼?”說完她抬頭看著四人,目中滿含深意。
夏魚和秋雁都是懵懵懂懂,隻是點頭,待月咬著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隻有浣紗,一雙細長的眼睛看著如箏,臉上帶著一點沉肅,更多的是了然。
如箏對著她微笑了一下,浣紗反倒是一愣,不知一向不喜自己的小姐怎會這樣對著自己甜笑,心裡也是暗跳了幾下。
說完,如箏又想到韓嬤嬤剛剛走時那個探究的眼神,她覺得老太君一定也知道些什麼,想想自己前世一直得祖母庇護,卻始終對靜園薛氏比對老太君要親近一些,乃至常常三五天都不去慈園請安,反倒是如嫿幾乎天天去……此次自己蘇醒,老太君不來探,有身子不適的因子在裡麵,又何嘗不是為著對自己有些寒心的緣故呢,想到這裡,如箏又歎了口氣。
“小姐,可是有什麼煩心事?”浣紗試探著問。
如箏愣了一下,笑到:“就是想到祖母的胃疾……”她沉吟著,想於此事上上上心,卻又不知從何處著手。
“小姐……”秋雁猶豫著開了口:“奴婢以前因緣巧合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食療,恰好有個方子便是解油膩,適合老人胃弱的,不知……”
如箏心中一亮,前世的她從不知道秋雁還有這麼一手,可見前世她的確是太忽略身邊人了。
還沒等如箏說話,待月卻先轉向秋雁一頓排揎:“小姐說話,哪兒有你插嘴的份兒,是顯得你能耐還是如何?這可不是咱們難受,你拿幾個野方子碰運氣,老太君可是一品誥命夫人,那是宮裡太醫下方子都要斟酌著辦的,就你那點能耐還想……”她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看到如箏沉了臉看著自己,忙吞回後半段話,燦燦一笑。
如箏沒有理她,而是轉向秋雁:“你接著說。”
秋雁有點瑟縮的看來待月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說到:“其實奴婢也沒試過,不過這方子裡的東西都是食材,即使是不管用,至少也沒害處……”
如箏微笑了:“無妨,明日你將方子寫下,交給崔媽媽,我自有安排。”
秋雁起身福了一福:“是,小姐。”
此時,梆子響了一聲,已入頭更了,如箏擺擺手:“待月留下,你們都歇了吧。”
眾人行禮退下,如箏看著略帶不安的待月,歎了口氣,想到她前世所為,自己心裡不是不恨,但幾個婢女裡,就屬她和浣紗跟自己最久,浣紗是崔媽媽的女兒,待月也是崔媽媽的侄女兒,都是武國侯府老人兒之後,現下如箏還不想動她,便垂了眼,輕聲說到:
“你和秋雁,都是一等丫鬟,她和夏魚平日裡敬著你和浣紗,不過是因為你們是從崔府跟過來的老人兒,與她們相比,和我親近幾分的緣故……”如箏沉吟著開了口:“她們年紀小,平日裡你們提點著也沒錯,不過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兒打壓爭寵的把戲,就彆怪我不顧主仆情分了,你自己掂量著吧。”說完,不等她分辨,便擺擺手讓她下去,自己翻身蓋上錦被就寢了。
待月何曾被自家小姐這樣疾言厲色地訓斥過,含著眼淚福了福身,退到外間。
浣紗還在收拾著,見她眼圈紅著出來,知道她是挨了訓了,忙遞上自己的帕子:“得了,彆哭了,小姐訓你也是為你好,日後你的嘴也彆那麼利了……”
待月正煩著,一把推開她手:“你少來假惺惺,崔府跟來的老人兒就咱倆,我失了寵,正是你浣紗姐姐上位的好時機了,你少貓哭耗子!”說著,自取了被褥躺下運氣,浣紗無語,歎了口氣,叮囑了夏魚幾句,便回房休息去了。
夜深了,如箏摟著湯婆子縮在厚厚的蜀錦被裡,仍然能感到絲絲寒意,她知道,這是自己多年身體孱弱加上此次落水受寒所致,也許,也有心寒的因素吧。
望著雕花床邊青色的帳幔,如箏久久不能成眠,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急,不急,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一步一步走出困境,然後……
孟秋之際,天氣雖寒,較之明德二十八年那個雪夜,卻好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