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便是初一,小輩們還賴在主屋陪老太君嬉笑,薛氏便忙開了闔府到護國寺祈福上香的事情,這護國寺是盛京第一大寺,因本朝太祖平亂開國之時曾經得寺僧相助,故欽賜護國寺寺名和國寺地位,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是皇家上香的日子,按例要清場不許官宦百姓進入,從初二開始,允許京內官宦人家入寺祈福上香,一直到初十才允許普通百姓進入,往年林府怕亂,都是初五之後才去,今年如箏如嫿接連出事,老太君也疑心是衝撞了什麼,便交代薛氏提早安排,趕在大年初二早早便去上個頭香,祈求來年侯府萬事順遂。
接近午膳時分,如柏和如杉不願落下功課,先到書齋讀書了,如楠困了在裡間睡著,隻剩下如箏如嫿和如書如棋陪著說些笑話兒。
不一會兒,照花來報,說薛氏到了,姊妹幾個趕忙下地立在門邊。
薛氏進了堂屋,姐妹們見了禮,母女幾人重新坐下,薛氏便笑到:“母親年前提的到護國寺上香的事,媳婦已經安排好了,明日寅時動身,不到巳時就能到。”
老太君笑著點點頭:“辛苦你了。”
薛氏道了一聲“不敢”,又說到:“隻是侯爺明日要進宮值守,母親看咱們闔府誰去誰留下呢?”
老太君笑著看了看姊妹幾人:“若是天氣好,小字輩的就都去吧,你也陪我去轉轉沾沾佛氣。”
薛氏笑著應了,又轉向如箏:“不過箏兒大病初愈,此次路途顛簸是不是留在府裡為好?”她思索了一下:“讓柏兒陪著你在府裡休息可好?”
如箏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前世便是這樣,她一說自己便自請留在府裡,連帶著如柏也陪著她,結果當晚薛氏她們住在了護國寺,府裡就鬨起了“夜貓”,所謂夜貓,便是精怪一類,哀哀的哭聲響了一宿,如箏嚇得躲在崔媽媽懷裡哭,好一會兒才想起如柏,趕過去看時,如柏已經嚇得昏厥過去,因林侯和薛氏都不在府裡,請醫延藥也費了好大周折,如柏斷斷續續發了半個多月的燒,便落下了魘症的毛病,一激動便會發作,倒地不醒。
今生,薛氏又重複前世那一套,如箏如何不知是她從中作祟。心裡憤恨難抑,臉上卻依然是恬靜的笑意:“箏兒多謝母親體恤,隻是前幾日如柏說起近日隨父親讀書,雖還算勤奮,卻總覺得吃力,我想要陪他到護國寺拜拜文殊菩薩,求些智慧來呢,至於身子,女兒感覺好多了,應該不會給母親和祖母添麻煩,況且嫿兒書兒她們都去,女兒自己留在家裡,覺得好寂寞呢……”說著她紅著臉笑了笑,一副貪玩兒的小女兒態,逗得老太君笑著點點頭:
“你看看,你明明是為她好,反倒誤了她遊玩惹埋怨,還是讓她去吧,她們姊妹幾個也好做伴,柏兒和杉兒讀書也不在這一天兩天的,一起都去,也熱鬨。”
薛氏也笑著應了,看不出一點不悅,如箏鬆了口氣,心裡的恨意又滋長起來。
定下了上香的日子,小輩們便早早散了,晚間如箏特意早早用了晚膳,又叮囑丫鬟們帶好明日的行李,便早早洗了睡下。
轉天天還沒亮透,崔媽媽便早早叫如箏起了床,如箏迷迷糊糊爬起來,任浣紗和待月在自己頭上鼓搗著,梳好頭,草草用了早飯,便裡三層外三層的裹上衣服,抱著手爐向二門走去。
到了二門下,如嫿和如棋已經到了,如書因離得遠還沒趕到,如箏走上前去,和如嫿如棋見了禮,遠遠便看到薛氏麵帶微笑穿過內院夾道走了過來,後麵跟著抱了如楠的乳母和五六個丫鬟婆子。
如箏如棋如嫿趕忙迎上前,施施下拜:“母親萬福。”
薛氏頷首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如書笑著站起身,餘光看到如書也帶了貼身的丫鬟匆匆趕來,走到薛氏身前福下:“母親萬福,女兒來晚了。”
薛氏安排著乳母帶了楠哥兒先上了車,便帶著如箏等人轉回了慈園,剛進堂屋,便見老太君穿戴一新在照花燈影的攙扶下走了出來,看到薛氏等人,老太君慈和地笑道:“還是你們早啊,我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
薛氏笑到:“母親精神旺健著呢,哪裡就老了,我們也是剛剛才到。”
眾人便陪著老太君說笑著到了二門上,分乘幾輛青帷小驢車一路出了外院,在門口和如柏如杉彙合,便分長幼蹬車。
打頭的是老太君的一品誥命夫人彩帷轎車,老太君自帶著照花燈影和韓媽媽坐了,再後麵跟著的是薛氏的三品淑人綠呢帷轎車,本應是薛氏帶著嫡出的子女坐的,因如柏如杉大了騎了馬,便帶了如楠和如嫿,本應該再帶上如箏,誰知如嫿上車時非要拉上如棋,說是上次二人的絡子打了一半,她想不起來了,要如棋在路上教他,這樣一來便沒有如箏的地方了,薛氏嗬斥了幾句,被如箏攔了,如箏知道如嫿這是在給自己沒臉,卻也不願與她計較,笑著拉如書坐了第三輛青帷小車,一行人便向著護國寺迤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