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日子便一天緊似一天,才剛剛喝過臘八粥,拜了灶王爺,各院就又忙著灑掃,除舊布新,轉眼便祭了祖先,家塾也放了假,各院貼了門神窗花,年味兒便足起來了。
轉眼,便到了除夕,午後定遠侯林承恩也放了年節假,早早便到了慈園陪老太君說話,未申相交的時候,少爺小姐們便陸續都來到了慈園,一時間老太君的屋子裡笑語喧嘩,好不熱鬨。
申時三刻,老太君在眾兒孫的陪伴下來到了中廳,因庶出的長房大老爺和三房三老爺都在外地做官,節下隻派人送了節禮來,故今年陪著老太君過年的隻有嫡出的二房。
老太君攜著眾兒孫坐定,因是家宴,便也沒分席,而是按長幼圍坐一桌,不一會兒各色菜肴端上,觥籌交錯間,一家子人無論對盤還是不對盤的都說說笑笑,其樂融融,老太君看著兒孫們一團和氣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待菜品上齊,薛氏趕緊起身為老太君布菜,宋、徐二位姨娘也侍立在一旁幫忙,老太君笑到:“采茵,你也忙了一年了,還守這些勞什子規矩作甚?讓丫鬟們來就行了。”又笑著轉向兩位姨娘:“你們也歇歇,大年下的,讓丫鬟們在旁邊開一小桌,你們也吃酒聊天去。”
三人應了,又謝了老太君體恤,薛氏便淨了手坐在老太君旁邊,指揮丫頭們布菜。
菜色豐盛,如箏吃的也香,隻可惜陪笑陪得太累,撤了膳便不願再動,偎在老太君身邊看如棋和如嫿打絡子,她不得不承認,如嫿真的很聰明,學什麼都快,相貌又好,自己前世活的那樣糊塗,在旁人看來,必是大大不如如嫿的吧,怪不得蘇百川……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透過半扇開著的窗子笑看著外麵如柏帶著如杉如楠放煙花,金黃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如箏突然想起,這是自己重生後的第一個新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很多事情,還是按照前世的軌跡進行著,今生自己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還是未知,但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就絕不能再回頭,絕不能再認輸……
這樣想著,如箏又往老太君身邊偎了偎,聞著她身上令人沉靜的檀香味道,昏昏沉沉地合計著這幾個月間發生的事情。
待堂屋裡的西洋鐘打過十二響,眾人又圍坐在堂屋裡吃了扁食,小輩們依次給老太君和林侯薛氏磕過頭,便踹著裝滿金銀花錁子的荷包各自回院去了。
走在夜間的侯府,如箏吸了一口沁涼的夜風,看著前麵自家父親和薛氏並肩前行的背影,旁邊嘰嘰喳喳的如嫿,奶娘懷裡睡熟了的如楠,還有沉默的宋氏如棋,身後不遠處,是如書和如杉清脆的聲音,不知在爭執著什麼,偶爾還有徐姨娘溫柔的聲音隨風飄來。
如箏吸了吸鼻子,看看身側的浣紗和待月,苦笑著看看昏昧的夜空,娘親的麵龐又浮上了心頭,潤濕了眼底,就在此時,一個略細卻有力的臂膀從後麵挽住了她的胳膊,如箏驚訝回頭,對上的,是如柏眉眼彎彎的笑臉:“姐姐,今日我陪你回沁園。”
如箏微笑,又蹙眉,前後看看,才發現早已過了靜園,徐姨娘她們也去的遠了,周圍就隻有如柏和自己,便笑到:“你不是應該回外院去住麼?”
如柏笑著摸摸鼻子:“今兒過年嘛,我陪你。”看如箏不放心的樣子,他又笑:“彆擔心,祖母允了的。”
如箏這才放下心,任他挽著,姐弟二人回到了沁園。
入了堂屋,如箏帶著如柏給崔氏上了香,在心理默默祝禱著母親保佑自己和如柏平安遂願,報仇雪恨。
秋雁走進來,告訴如箏已經把如柏的被褥安排在了主屋旁邊的暖閣兒裡,炭火也升上了,如箏回頭看看昏昏欲睡的如柏,心疼他學業辛苦,便趕著他去睡了。
回到堂屋時,沁園上下伺候的丫鬟們在崔媽媽帶領下給如箏拜了年,如箏笑著一一賞了,便帶了值夜的浣紗秋雁回了房。
一進屋,秋雁便從貼身衣服裡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給如箏:“小姐,這是武國侯府表少爺晚間命人送來的,說是節禮。”
如箏趕忙拆開看了,除了舅舅一家給自己和如柏的平安家書,便是厚厚的一打房契,貨品清單和掌櫃夥計的花名冊,末了是一張小條子,上麵飛揚的行書帶著崔明軒特有的風格:“過年開張,生意興隆,忙前跑後,紅包拿來。”
如箏“撲哧”一聲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她把房契收好,信則放在了枕頭底下,命浣紗給自己鬆了頭發,梳洗睡了。
一夜好眠。
又是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