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家的又鄭重行了個禮,千恩萬謝地走了,崔媽媽上前低聲說道:“小姐,這次真的要對付薛福麼?夫人那裡……”
如箏抬眼看了看崔媽媽,知道她還是為著自己的親事擔憂,但她自己卻早已決定就是豁出去不嫁,也要和薛氏扛到底的,當下笑到:“自然要辦他,不然豈非辜負了靜園那位送我來莊子上的‘好心’?奶娘,你看著吧,她使儘鬼蜮伎倆從娘親那裡謀奪來的東西,我定要她一件一件都吐出來!”
崔媽媽看著自家小姐眼中的堅定和唇角的冷笑,心裡也是一顫: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若是還有親娘護持著,正該是情竇初開,日日憧憬著婚事的年紀,如今卻這樣權謀算計,步步驚心……
她長歎一聲,勉強笑了笑:“小姐,浣紗她們也收拾好了,再飲一碗薑湯,便早安歇吧……”
如箏點點頭,才覺得渾身酸痛,胡亂梳洗了一下,縮進了厚厚的錦被裡。
聽著旁邊浣紗均勻的呼吸聲,她的心思又飛遠了,重生以來一直在府裡被薛氏壓著算計,她疲於奔命,幾乎沒有時間想報仇的事情,如今,心裡那悶燒著的怨氣怒火,如同被加了一把柴,又冒出了火苗:
什麼親事,什麼兒女情長,都不是她今生該去想的,娘親的仇,隻有給娘親報仇,才是她如今該籌劃的大事!
浣紗細致,知道她乍換了環境怕是睡不好,特地拿香爐熏了她最愛的沉水香,熟悉的香味傳到鼻間,卻化作錐心的利箭:她還聞過一種更好聞的沉水香味,夾著莫名的冷香,讓人安心,適意。
今生怕是,再也聞不到那樣好的香味了吧……
她這樣想著,帶著一個苦笑進入了夢鄉。
一夜混夢顛倒的,如箏早上還是早早就起了床,看著窗白茫茫的雪景,不由得有點出神,門外雪纓清脆的聲音傳來,說是李忠家的帶著女兒求見,如箏趕緊收拾了心思,略梳洗一下便起身出了裡間。
堂屋裡,李忠家的早已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身後還站著一個半大的姑娘,背上背了個小小的藍布包袱,低著頭,看不清容貌。
看到如箏出來,李忠家的趕緊上來請安,又拽出身後的小丫頭,對如箏笑到:“小姐,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我大女兒環兒。”又一拉環兒的手:“快,給小姐請安。”
那姑娘趕緊上前,像模像樣的福了福身:“奴婢環兒給小姐請安,小姐萬福。”
如箏笑著一伸手:“起來,抬起頭來我看看。”
那環兒起身抬頭,甜甜地笑著,一雙大眼睛靈動又不顯得過分活絡,膚色微熏,想來是久在莊子上勞作的緣故,配上她大眉大眼的長相,反倒顯得彆有一番妙處,如箏一看便十分喜歡,命崔媽媽拿了個銀鐲子賞她。
環兒謝了賞,恭敬地退到一邊,李忠家的又遞上莊戶的名單,細細和如箏說了這些人的情況,如箏心裡便有了數,當下說到:
“你們做的不錯,雖然人數不多,但都是對莊子裡情況十分了解的人,以後都能派上大用場,如今你們夫妻二人不要急,此事我是一定要辦的,你們靜待佳音即可。”她又看看一旁的環兒,笑到:“你這女兒就先跟著我,正好我這次就帶了三個丫鬟,加上她也算是四角俱全了。”
聽了她這話,李忠家的忍不住麵露喜色,她知道如箏這是有意收了環兒,卻也不造次,隻是又拉著環兒施禮謝了,便告辭退了出去。
如箏看看環兒言語行動,雖然帶了些鄉下女孩兒的粗豪,但也算是恭謹守禮,看來她娘也是刻意教過了,當下笑著點點頭:
“環兒,你娘送你來這裡是要給我當什麼差事,想必她也告訴你了,如今左右閒著無事,你便來給我細說說這莊子裡的形勢吧。”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小杌子,讓她坐下。
環兒謝了座,欠著身子坐下開了口:“回小姐的話,如今咱這莊子,雖然是薛莊頭把著,倒也不是鐵板一塊……”她細細的給如箏講了如意莊內的行事,言語清晰,條理分明,相較於李忠家說的,還多了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聽得如箏頻頻頷首,對如意莊的形勢有了大略的了解。
待環兒講完,如箏讓浣紗待她下去喝茶換衣,自己坐在堂屋裡思忖著,不由得暗自慶幸此次因禍得福,聽環兒的話,那薛福的確是個人物,若是在任由他坐大,恐怕將來便很難拔除了……現下,隻要以靜製動,趁其不備出手,倒是有幾分勝算……
她這樣想著,伸手叫來浣紗,讓她把環兒到自己屋子當差的消息,慢慢散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