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擔憂,卻又在看到自家夫君溫暖的笑顏時被她按下:左右是不會離開他身邊的,隻要在一起,就什麼也不用想了!
這樣忙碌著歡喜著,也擔心著的年節,一晃就過了大半,蘇有容知道如箏這些日子以來也是煎熬的難受,又想著不久以後,自己二人怕是就會麵臨更加不利的境地了,心疼之下便帶著她在外麵玩兒了大半日,將東市和西市都轉了個遍,晚間回府吃了家宴,安頓好了兩個孩子,又帶著她裹了厚厚的衣服出來觀燈。
一路行至西市,不知不覺地二人又走到了新婚那年攜手看煙花的那個河邊土台,天陰沉沉的,看不到月亮,沿河兩邊的煙花和花燈便顯得更加明豔了,如箏看著一樣的勝景,一樣的垂柳,一樣的煙花,腦子裡卻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明年的今日,自己還能這樣無憂無慮地同他一起觀燈賞景麼?
這麼想著,她心裡也是一凜,忍不住便搖了
搖頭,想要甩掉這樣的怪念頭,卻不防被蘇有容一把摟住,揉進了懷裡:
“箏兒…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最心愛也是唯一愛的夫人,你記住我的話!”
如箏聽著他這句堅定到了極致的話,卻不知怎麼心裡便是一酸,其實她和他都知道,這樣甜蜜安逸,神仙眷侶般的日子,怕是很快就會被什麼給打破了…
如箏強忍回眼淚,抬頭還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嗯,我省得的!我與夫君的心思一樣…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境遇,我心裡也是隻有夫君一人!”
蘇有容低頭看著她,心裡知道她什麼都明白了,什麼都猜到了,卻是怎麼也下不了決心對她言明,咬了咬牙剛要說回去吧,便見幾騎飛馳而來,他抬頭看時,為首的卻是承平帝貼身內衛首領,玄衣衛指揮使褚疆。
褚疆疾馳到二人麵前,飛身下馬,對著蘇有容抱拳行禮言到:“侯爺,下官奉陛下口諭,即刻召侯爺入宮商談要事,便請侯爺隨下官走吧。”
蘇有容心裡一沉,大略也知道了承平帝所為何事,略沉吟了一下對褚疆拱手到:“褚大人,可否容我送夫人回府?”
褚疆看了看他身邊的如箏,頷首為禮到:“那是自然,我等護送二位回府。”
蘇有容送如箏入了寒馥軒,又換了官服和大氅,叮囑了她幾句便要走,卻被如箏一把拉住,蘇有容回頭看時,卻見她對自己抬頭笑著,眼淚卻含著一絲淚意:
“子淵,你出征東夷之前,我曾經同你說過,我要的是你的人,是你平平安安的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如今我還是這句,我隻要你平安,隻要能和你還有孩子們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故而,你切莫一時衝動做了什麼無法
轉圜之事,更不要抗旨,我要你好好的回來,你懂麼?”
蘇有容見她這麼說,如何不知她話中深意,他看著自己一貫心高,將尊嚴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妻子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心裡的酸楚難以言表,腦子裡跳著腳把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罵了三遍,卻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安撫眼前的愛妻,一向伶牙俐齒的蘇有容第一次憋得臉通紅,隻擠出一句:“我省得,你放心。”便狠心出了寒馥軒的大門。
如箏換了節下豔色的衣服梳洗了,隨便披了件燕居的藕色長衫,自到小書房給崔氏上了一炷香,卻不知該跟娘親說些什麼,落了兩滴淚便回到臥房,守著燭火等蘇有容回來。
一直等到三更過半,蘇有容才走進寒馥軒堂屋,值夜的環繡雪纓端了熱水進來,卻被他揮手屏退了:“先等等,你們帶上門。”
環繡和雪纓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都有些害怕了,趕緊行禮退下,如箏迎到外間幫他脫了
大氅,蘇有容卻是一撩官服的下擺,對著如箏單膝點地跪了下來:
“夫人,我對不起你!”說著,兩行清淚便沿著臉頰落下,如箏心裡又驚又痛,腿一軟便跪在他麵前,伸手撫上他臉頰:“子淵,你這是怎麼了,如此大禮!我怎麼當得?!”
蘇有容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聲音裡都帶了一絲顫抖:“箏兒,我對不起你…你是知道我的,為了你,為了咱們的情意,我什麼都可以不要,賭上性命也不怕,可是…我卻不能拿彆人的命來成全咱們的姻緣!”他緊緊摟著如箏,努力壓了壓哽咽,沉聲說道:
“陛下找我去,給我看了八百裡加急軍報,北狄王陳兵三關,聲稱要再開戰事,用的…正是咱們拒婚的借口!”
聽了他這句,如箏心裡一直懸著的利刃終於當頭落下,刺得她心生疼,她略沉了沉,捋清了紛繁糾纏的思緒才開口,聲音卻如同從九霄雲外
飄來,自己聽著都不真切:
“我懂的…戰事不能再起,大盛不能再死人了,我都明白的…子淵!”她抬頭,淚眼迷離地卻是強扯出一絲笑意:“你允了吧,便讓公主嫁入侯府,消弭兩國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