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三朝元老,南征北戰大半輩子為大盛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安國公蘇彧修,在兒孫環繞下安然閉上了雙眼,最後叮囑兒女的,並不是忠君報國之類的豪言壯語,隻是笑著讓他們安守本分,好好過日子,為人做事,力求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這四個字,有些人聽來如清風過耳,有些人卻是深深印在了心裡…
太祖朝碩果僅存的老帥離世,自然成了京師裡一件大事,不僅整個蘇府一片縞素,皇家也賜下了許多的奠儀和身後哀榮,承平帝不但親書悼文,為老國公賜下了“武毅”這樣極儘褒揚的諡號,還給了蘇府永世承繼國公府匾額的殊榮,三日後,大老爺也從回雁關趕了回來,蘇府便撒了帖子,辦起了白事。
自蘇府發喪之日,各家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勳貴重臣便絡繹不絕,廖氏忙前忙後支騰了三日,卻在第四日受涼發了熱,強撐著忙了半天,便轉了高熱,老
太君埋怨了她幾句不愛惜身體,便勒令她到旁邊暖閣裡休養著去,自招了衛氏程氏並如箏如嫿來,讓她們幾人統理各項事務。
因著衛氏程氏從未經過這樣大的陣仗,如嫿又十分靠不住,故而老太君便讓如箏總理全局,如箏哪裡敢越過了衛氏程氏去,剛出言推辭了幾句,老太君卻歎了口氣,又落了兩滴淚下來:
“箏兒,你就不要推拒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們也彆不高興,國公爺生前曾經跟我說過,極喜歡箏兒這性子,說若將來孫一輩當家人是箏兒,才算可心呢,隻可惜那時候容兒還是…”她掏帕子拭了拭淚,對著如箏言到:“如今他不在了,箏兒你就辛苦一次,也算全了你祖父的心願,如何?”
聽了老太君這一席話,如箏哪裡還敢推辭,衛氏程氏也流著淚一陣勸,她便趕緊仔細應了,取了對牌將各項事務一一布置好。
深夜,西府內一片忙亂,東府卻是十分靜謐,王瑤坐在淩霜閣自己的寢室裡,看著旁邊垂首立著的蕭
楚雄,聽他報上了北狄暗探全部撤離的消息。
末了,她笑著點了點頭,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些,又看看蕭楚雄:“那你怎麼還不走?”
蕭楚雄看了她一眼,又垂眸到:“屬下不走,公主在哪裡,屬下就在哪裡。”王瑤暗自歎了口氣:“你願意呆著就呆著吧,我得不到他的心,是絕對不會走的,將來要走,我也定要帶他一起走!”
蕭楚雄聽了她這話,驚得一下子抬起了頭:“公主,您還要將蘇有容挾持到北狄當駙馬麼?!”
王瑤瞪了他一眼,又笑著搖搖頭:“挾持?他可不是那麼好挾持的,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段逼他同我在一起,我定要他心甘情願地陪我回家,還要他八抬大轎把我再娶回來,你看著吧!”
蕭楚雄看著王瑤心疼地歎了口氣:“公主,若要讓他對您言聽計從,屬下倒是有個十分便當的辦法!”
聽了他的話,王瑤眯起眼睛略帶懷疑的問了一句:“嗯?什麼辦法?彆是什麼旁門左道吧!”
蕭楚雄再聽到“旁門左道”四個字時,目光一陣閃爍,卻還是咬牙從身上掏出兩包東西,王瑤看了看那紙包的顏色和形製,又翻過來,果然見到了那個熟悉的鈐印。
她眉毛一挑,將那藥包扔在桌上:“你拿它來做什麼?!”
蕭楚雄察言觀色,見她雖然眉頭緊皺,眼神卻飄忽猶豫,知道她是動心了,當下便笑到:“屬下隻是給公主提供一種方法,用不用,自然是公主決定…”
王瑤看著那兩包藥,又移開目光:“解藥呢?”
蕭楚雄指了指小一點的那包:“那是預服的解藥。”
王瑤心裡突然升起一絲煩躁:“我知道,我問你解毒的藥呢?”
蕭楚雄搖了搖頭言到:“公主也知道,這東西的解藥都在王上手裡,我怎麼會有…”
王瑤瞥了他一眼,怒道:“那我用它作甚?!荒唐!”
蕭楚雄垂眸:“公主息怒,屬下送來這個,隻是給公主防身所用,究竟用不用,權在公主,若公主決定用它,屬下拿了公主的書信飛馬回黑水城向王上討解藥也來得及,公主何必多慮?”說完,他也不待王瑤再發話,便行禮退到了窗邊:“公主,他們盛人有一句話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請公主三思…”說完,他便開窗一躍,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
王瑤的心被這兩包藥粉翻出了驚天巨浪,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蕭楚雄是什麼時候走的,她枯坐在那裡想了很久,還是起身將兩包藥粉放在了妥當之處,又長歎一聲回到了床上。
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道場做完,已是將近冬至,蘇有容和如箏也累的瘦了三圈。脫下孝袍換了素服,夫妻二人在府裡認認真真替老國公守起了孝,因南大營的事務收尾,工部又一個勁兒地崔,蘇有容索性便留在了京裡,日日還是跑工部,對外說是造連弩,如箏卻知道,他忙碌的是一件更緊要的東西。
為著守孝,蘇有容又收拾東西搬進了內書房,淩
霜閣自是不必說,便是如箏房裡也不去了,如箏也知道他對老國公孺慕之思比其他人要深厚些,便也認真陪他守孝,平日裡也多解勸寬慰,夫妻二人到西府陪老太君的時候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