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四)(1 / 2)

素燭白帷,水陸道場,有多少僧道尼,還是多少人來吊唁,甚至連靈堂上高掛的“國士無雙”“貞淑節烈”的禦賜牌匾,對於已逝之人來說,也都已經沒有了意義,隻能寄托著活人的哀思。

東府大辦喪事,西府卻是沒什麼動靜,廖氏太夫人纏綿病榻多年,如今心裡清明,卻是下不了床了,想著自己打壓了二十年的庶子,到頭來卻是笑忘了當年的恩仇,西府這幾年青黃不接的,他不但主動將衛氏接到東府奉養,還多少貼補了西府一些,雖然少,但比著當初自己那樣對他,已是以德報怨了!

想到這裡,廖氏勉強起身喚過貼身的媽媽,喘了幾下言到:“你們侯爺兩口子還沒動靜麼,你去說,就說我說的,讓他去祭拜一下他兄長,這是禮法,也是情義,讓他快去!!”說著她又咳嗽起來,嚇得嬤嬤趕緊上前給她順氣,又趕緊差了妥當的人去傳話。

傳話的人到了鬆濤苑,林如嫿揮手打發了她下去,便對著東府的方向微笑了起來:“林如箏,我終於贏了一次,你不是伉儷情深麼,哈哈哈,此番我看你還如何情深!”她唇邊的微笑轉為獰笑,對著一旁的掌事媽媽陳家的言到:“素錦,給我去東府探一探,

看看我那世家典範的好嫂子是怎麼哭的,嗬嗬,若是好看,便來回我,我打點打點倒是真的要去祭拜一下了!”

林如嫿笑著起身,看著東府的方向眯起了眼睛:“好呀,好呀,林如箏,老天畢竟還是公平的,到底還是我略勝你一籌!哈哈!”

旁邊的小丫頭看自家夫人這樣肆無忌憚地笑,心裡一陣發虛,卻還是硬著頭皮問到:“那,夫人…奴婢給您備孝袍麼?”

林如嫿轉身,眼裡是深深的怨毒,嚇得小丫頭一激靈:“孝袍…不過是個隔房分家的兄長,哪兒用的著穿孝,給我背套素服就得了。”

小丫頭趕緊福身下去準備了,林如嫿坐在桌旁,輕輕品了一盞茶,便見陳家的挑開簾子進了堂屋,她放下茶盞,笑到:“怎麼的,見著我那好姐姐了麼?快快快,說說她是怎麼哭的死去活來的!”

素錦本是她貼身的大丫鬟,當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從沒出過岔子,她本不是家生子,好容易盼著家裡人攢了錢來請林如嫿高抬貴手發還身契,要接她出府嫁人,卻沒想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卻生生被她以權勢壓下,到頭來還是被她嫁給了個國公府的長隨,人長得醜不說,還是個跛子。

素錦也知道自家小姐是怎麼想的,左不過就是一輩子得不著可心的姻緣,就容不下身邊有人得了合意的夫君,拉人一起跳火坑罷了,隻是自己是仆,她是主,想要反抗,卻總是要找機會的,當年三姨娘的事情是個機會,此番她偏偏讓自己去東府打探,她又怎能不好好兒利用!

一路想著這些回來,聽如嫿發問的素錦趕緊上前略帶悲戚的言到:“回夫人,奴婢沒看到東府侯夫人,聽東府的下人們說,昨兒晚上東府侯爺歿的時候,是侯夫人陪著的,早上東府世子爺去看時,便見侯夫人也…也歿了。”

如嫿乍一聽這消息,心猛地一沉:“你說什麼,她也死了?!”她自然不是為了如箏傷心,隻是想好了要去耀武揚威的,到頭來卻是這麼個結局,難免憋屈:

“她怎麼死的?吊死了?”

素錦搖搖頭,壓低了聲音言到:“回夫人,並不是,聽東府人說,東府夫人早上起來被發現歿了的時候,是死在東府侯爺懷裡的,身上一沒傷,二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東府的下人們都傳…”她故意神秘兮兮地瞪大了眼睛:“都傳言,侯夫人是被東府侯爺,把魂兒給勾走了…才無疾而終。”

“勾魂?”林如嫿喃喃念出這個詞,素錦悄悄退下,卻站在堂屋門口,隔著簾子聽著屋裡的動靜,隻聽到一陣“吃吃”地笑聲,又轉為大笑,聲音淒厲沙啞,帶著深深的絕望:

“林如箏,你贏了,勾魂,勾魂!哈哈哈哈!便是你死了,我也還是贏不過你!哈哈哈哈…”

這如山魈夜魅般的笑聲,驚得素錦頭皮一陣發麻,不過心裡倒是很暢快,溜著牆邊慢慢走了。

屋裡的林如嫿笑夠了,卻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痕,爭了一輩子,其實她何嘗不知道,自家姐姐林如箏,恐怕是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過敵手,自己從來都不配,不夠格!

少年時她一個眼神兒,就能把自己的心上人勾的魂牽夢繞,偏偏她還一點兒都不稀罕,剛成親時自己還占著嫡嫂的名分,卻也沒能壓下了她,更何況後來…

如今看來,自己能勝過她的,還有什麼?命長麼?

林如嫿心裡一陣諷刺,忍不住又想到素錦剛剛說過的話,心裡卻莫名浮起一絲羨慕,是了,自己一直是羨慕她的,羨慕她得萬千寵愛,羨慕她婚事順心,一生安適如意,羨慕她兒女繞膝,晚景歡愉,自己一

直是羨慕她的,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腦子裡突然浮起一個十分瘋狂的念頭,搖搖頭想要甩掉,卻怎麼都無法放棄,那念頭如野火毒草,蔓延上她的心,越燒越烈,越纏越緊…

林如嫿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回頭對著旁邊的小丫頭言到:“去外院探探,侯爺在做什麼?”

上燈時分,東府的水陸道場還在不停地敲著,西府的侯夫人林如嫿卻是難得親自備了酒菜,到蕉聲閣去探自家夫君。

自十幾年前三姨娘死後,安國候蘇百川便絕了納妾的念頭,漸漸也對女色不怎麼上心了,卻是日日沉迷於杯中物,林如嫿懶得勸,也懶得管,自此夫婦二人倒像是各忙各的,相安無事了。

她提著食盒進入蕉聲閣時,蘇百川依然在自斟自飲,看著最沒想到的人來探自己,他微微一愣,如嫿便已經進了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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