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解藥 巫哲 13477 字 8個月前

消防通道裡有些憋悶,隔幾天保潔就會清掃一次,但還是能聞到空氣裡灰撲撲的水泥味兒。

他偏過頭,雖然有窗,但窗口看出去隻能看到另一棟樓的側麵,低頭抬頭,從地到天的一堵灰牆。

收回目光,昏暗裡也同樣是灰色。

程恪歎了口氣,一步步往上走。

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徒步走上15層,還拎著兩袋早點。

挺累的,膝蓋有點兒酸,但他中途沒有停,他怕停了就不想再動了。

為什麼不去坐電梯呢?

不知道,萬一程懌還在外頭等著看電梯上的數字呢?

他笑了起來,神經病啊。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鬆了口氣,總算是到了,但掏出鑰匙之後,他卻感覺身上一下沒了力量。

明明隻需要把鑰匙戳到鎖眼兒裡擰一下,他就可以進門,撲到沙發上休息,然後熱一熱袋子裡的東西,吃完就可以睡覺了,但他卻靠在門上,怎麼也不想再動了。

就抬這一下手,都不願意了。

他一直覺得,程懌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再對他有什麼影響,但事實是,程懌再一次把他拉回了一個多月之前。

整個人都喪氣得像是剛從家裡出來的那一天。

“操。”程恪用腦門兒頂著門,低聲罵了一句。

好幾分鐘之後,他才打開門進了屋。

這種時候應該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新生活再怎麼不如意,也已經開始了,過得好過得不好都是自己決定。

把氣卡插上,然後加熱一下已經涼了的食物……怎麼加熱?不知道,然後吃,吃完了睡一會兒,起床之後……

去你媽的。

程恪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算了吧,插什麼卡加什麼熱吃個屁啊直接睡吧。

什麼新生活。

逗呢。

程恪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睡到明天下午應該沒什麼問題。

但他判斷失誤了,他連一秒鐘也沒睡著,就閉著眼死撐著,後腦勺和後背一片酸麻,他不得不坐了起來。

看了一眼手機,撐了兩個小時,也算是個強人了。

他順手點開了電話本,在聯係人裡來回扒拉了幾下,最後點了許丁的名字。

“晚上出來喝兩杯吧。”程恪說。

“晚上啊?”許丁頓了頓,“行,在哪兒?”

“不知道,還是我邊兒吧,我懶得跑了,還得打車,”程恪說,“你定個地方。”

“行,”許丁說,“我去接你吧,到小區門口給你打電話。”

“嗯,”程恪頓了頓,“你跟沒跟……”

話說了一半他又打住了,許丁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許丁也並不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一棟。

“小懌知道你住哪兒了?”許丁非常敏銳,馬上問了一句。

“剛在樓下等我,”程恪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彆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怎麼能找到樓下的。”

“我要想查也能查到,”許丁笑了笑,“你跟小懌真不像兩兄弟啊。”

“……是麼。”程恪歎了口氣。

掛掉電話之後程恪查了一下怎麼熱食物,最後選擇了微波爐,因為打包盒上的標誌是pp5,可以進微波爐。

他把吃的隨便塞了幾盒到微波爐裡,對於自己居然知道這樣的生活常識有些意外,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看來的了。

這個微波爐他今天是第一次用,本來想去找說明書先看看,但看了一眼按鍵之後,他發現這個微波爐對廢物非常友好,每個按鍵上都寫著字。

他研究了一會兒,選擇了“熱包子”。

真是太友好了。

加熱好的食物熱氣騰騰,沒有乾,也沒有糊,更沒有炸……

程恪打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慢慢吃著。

聽福樓的早茶他挺久沒去吃過了,但是味道還記得,吃著有種突然陷入回憶的錯覺,明明他也沒什麼可回憶的東西。

也許僅僅是對於味道的記憶吧,比如這個鳳爪,比如這個蝦餃,比如這個流沙包……

程恪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流沙包,已經咬了一半,確切地說,這是他吃的第三個。

“……你大爺。”他放下了這半個流沙包。

其實他並不矯情,吃飯的時候不說這些內容隻是因為教養,實在要說了,他也不至於吃不下去,關鍵是,他看到了。

這種直觀的想象一旦跟手裡的食物有了關聯,那就不一樣了。

想到江予奪,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江予奪現在怎麼樣了,也許還在暈著,也許已經讓陳慶氣清醒了。

“茜姐還說要買什麼來著?”江予奪看著貨架上的東西。

“芝麻醬,甜麵醬,”陳慶推著購物車,“還一個什麼醬來著?豆瓣醬?”

“隨便吧,她開醬鋪呢,回回都買一堆醬,”江予奪隨手拿了幾瓶醬,“都拿幾瓶得了。”

“你跟她說了我去蹭飯了沒?”陳慶問。

“說了,”江予奪往收銀台走,“今天的事兒彆跟她說。”

“嗯,放心吧,”陳慶說,“不過你這次發作是不是沒休息好,老覺得你這陣兒缺覺。”

“大概吧,”江予奪說,“也沒什麼規律,反正過了就沒事兒了,也沒準兒是讓你氣的。”

“積家肯定嚇得不輕,他估計沒見過這種場麵。”陳慶說。

“拉倒吧,你過來的時候就跟我要出殯了一樣,我都怕你當他麵兒哭出來。”江予奪在收銀台旁邊拿了兩盒清涼糖,暈勁兒過了之後,嗓子也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那我不也咬牙挺住了沒哭嗎,”陳慶說完想了想,“……我也沒想哭啊。”

在盧茜這兒蹭飯是件挺舒心的事兒,什麼也不用管,江予奪隻需要跟陳慶還有四條狗一塊兒攤在沙發上看一小時電視,就可以吃飯了。

吃完了飯還可以繼續一塊兒攤在沙發上瞎聊。

在盧茜這兒,他是最放鬆的,也不會老想著外麵有沒有人跟著他。

本來想著吃完飯就回去,但放鬆下來呆了倆小時也不想動。

一直到盧茜趕他倆走了,他才起身跟陳慶一塊兒下了樓。

“明天我休息,”陳慶上了車,“我陪你去把板子拆了吧?醫生不是說可以拆了嗎?”

江予奪沒說話。

不想拆。

突然就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他轉頭看著車窗外不斷往後閃過去的燈影。

“我明天過來接你?”陳慶又問。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快到家的時候,手機在他兜裡震了起來,他把手機掏出來,屏幕上顯示,程·弱智·恪。

“誰啊?”陳慶問。

“積……程恪。”他接起了電話,“喂?”

“你沒在家啊?”程恪的聲音傳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有些垂頭喪氣的。

“快到家了,”江予奪說,“你又怎麼了?”

“又?”程恪頓了頓,“算了。”

“嗯?”江予奪有點兒莫名其妙,“什麼?”

程恪掛掉了電話。

“什麼毛病?”江予奪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

“他怎麼了啊?”陳慶問。

“不知道。”江予奪皺了皺眉,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車轉進小路,他習慣性地往兩邊人行道上掃了一圈,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身影,但看到了程恪。

“那是積家嗎?”陳慶指了指右邊的人行道。

“是,”江予奪伸手按了一下喇叭,“過去。”

程恪正慢慢地跟他們反方向地走過來,順著人行道的道沿兒溜達著,對於喇叭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陳慶把車停在了路邊,車燈晃到了程恪的臉,他隻是抬手擋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哎,這種人,我要不是認識他,今兒肯定就搶他了,”陳慶又按了一聲喇叭,“這警惕性都不如你隔壁那個小孩兒。”

“一會兒我就帶你劫道去,實現你多年的夢想,你今兒晚上不給我劫一個你看我怎麼抽死你,”江予奪打開車門,一把拽住了正好走到車門旁邊的程恪,“這位少爺夢遊呢?”

程恪這才猛地一抽胳膊抬起了頭。

江予奪聞到了他身上有酒味兒:“喝蒙了吧?”

“沒。”程恪說。

“找我乾嘛?”江予奪問。

程恪扶著車門看著他,像是在下決心,好一會兒才咬牙說了一句:“我出門兒忘帶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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