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退了一步,就感覺車已經到了身邊。
頓時就感覺燈光亮得刺眼,前後左右上下全是光,什麼都看不見了。
接著就感覺自己右胳膊被狠狠地拉向了身後,然後整個人再被攔腰往後一帶。
這力量相當大,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脖子差點兒跟不上身體了。
車擦著他身前衝了出去,一個甩尾,橫著又甩出去十多米,逼停了對麵車道的三輛車,再打著滑衝回自己的車道,然後繼續衝著開走了。
程恪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江予奪退著拉回了馬路邊兒上。
“我操。”他有些驚魂未定地低聲罵了一句。
江予奪沒有出聲,還是拽著他的胳膊,另一隻手箍著他胸口往後猛拉著。
程恪因為還是倒退姿勢,被他拽得有些站不穩,跌跌撞撞的。
“沒事兒了,”程恪說,轉過頭看了江予奪一眼,“可以放開我了。”
江予奪沒說話,還是這麼快步往前。
“江予奪?”程恪掀掉了頭上的帽子,對著他耳朵又喊了一聲,“放開我,沒事兒了!”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程恪在他轉臉時聽到了他有些急而粗重的呼吸聲,這樣的呼吸一聽就能聽出來,江予奪非常緊張。
“老三?”程恪頓時也開始緊張,試著又叫了一聲,同時做好了也許會莫名其妙再次動起手來的準備。
但江予奪沒有突然揍他,而是一直把他拽回了路口,又拽到一棟樓樓側,這才鬆了手。
“你……”程恪鬆了口氣,剛想說你反應挺快,江予奪一把摟住了他。
這一把摟得勁兒很大,程恪整個人被拉得往前一撲,再想動的時候,江予奪的胳膊已經收緊了。
“江予奪?”程恪非常震驚。
這要在平時,他肯定馬上收拾心情開始享受,但現在這一抱,他直接的反應就是江予奪可能是打算就這麼把他勒得背過氣兒去。
他迅速彎起胳膊肘,想把手臂塞到兩人之間,這樣可以在江予奪發力的時候一把推開。
可江予奪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摟住他之後就不動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動。
身體是在動的。
程恪感覺到了。
江予奪摟著他的胳膊在發抖,接著身體也開始發抖。
而呼吸也依舊很急,像是被鬼攆著跑完十公裡之後又驚又累的喘息。
程恪一直到這時才慢慢開始反應過來。
江予奪這個狀態。
是害怕。
“沒事兒了。”程恪猶豫了一下,抬起胳膊也抱住了他。
隔著挺厚的外套,胳膊還能感覺到江予奪的身體在抖。
“沒事兒了,”程恪不會安慰人,也從來沒安慰過人,更沒碰到過江予奪這樣的情況,他也弄不清江予奪到底是在怕什麼,隻能重複這一句,“沒事兒了。”
江予奪沒什麼反應,隻是收緊了胳膊,死死抓著他的衣服。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程恪都佩服死自己了,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他伸手在江予奪後背上輕輕拍著,腦子裡飛快地轉著詞兒,琢磨著好歹換一句,但開口的時候還是老樣子,“沒事兒了……”
算了閉嘴吧。
程恪沒再說話,隻是一直輕輕拍著江予奪的背。
過了估計能有兩分鐘,江予奪似乎還是沒有恢複正常狀態,程恪感覺再這麼摟一會兒,該有人圍觀了,於是試著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江予奪動了動。
程恪趕緊又拽了一下,江予奪胳膊稍微有點兒鬆緊的時候,他推開了江予奪。
但江予奪又抓住了他的袖子,瞪著他看著。
“是我,”程恪立馬說了一句,“程恪,我是程恪。”
生怕說晚了江予奪會一拳掄過來。
說完之後江予奪沒什麼反應,就那麼擰著眉,眼神混亂得很。
“江予奪?”程恪小心地捧住了他的臉,輕輕晃了一下,“哎,是我。”
江予奪的呼吸終於有了變化,開始變得沒有那麼急促了。
“沒事兒了。”程恪說。
去你媽的還有沒有新詞兒了!
江予奪看著他。
程恪說不上來現在的感覺,除去有些隱隱的害怕之外,江予奪臉上的表情讓他有些難受。
這種害怕是真實的。
江予奪實實在在地被某種恐懼包裹著。
“說話。”程恪捧著他的臉又輕輕晃了一下。
江予奪沒出聲,還是看著他。
程恪做出了一個決定,他確定這個決定出基於把江予奪拉回現實的目的,但也不否認這裡頭還有點兒彆的什麼想法。
不過眼下他也沒有什麼彆的辦法了,他沒有勇氣一巴掌扇過去,他怕給自己扇出一場街頭肉搏來,何況江予奪兜裡還有刀。
他清了清嗓子。
為什麼要清嗓子他並不知道。
總之就是清了清嗓子。
然後在江予奪唇上吻了一下。
醒來吧,漂亮的小可愛!
程恪的唇剛剛離開,江予奪就猛地一把推開了他。
身後是牆,程恪直接撞在了牆上。
江予奪瞪著他看了好幾秒鐘,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你乾什麼了?”
“我操,”程恪看著他終於有了焦點的眼神簡直驚喜,“你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江予奪說完又定了一會兒,重新又問了一句,“你他媽親我了?”
“嗯,”程恪說,“你要再不動喚,我他媽還打算當街乾|你了。”
江予奪沉默了,半天才歎了口氣:“嚇死我了。”
“什麼?”程恪問。
“你過街不看路的嗎!”江予奪吼了一聲。
“哎操!”程恪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又撞了一下牆,“你喊什麼!”
“那車過來你看不到啊!”江予奪又吼了一聲。
“……我是沒看到,”程恪看到路對麵有人看了過來,放低了聲音,“我戴著帽子呢,再說我也沒想到這種天氣還有人這樣開車的。”
“我要沒拉住你你就被撞死了!”江予奪說。
“也不一定……能撞得死。”程恪說得有點兒沒底氣,主要是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江予奪不生氣。
江予奪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操|你大爺。”
程恪看到他的笑容時,才算是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謝謝了。”
江予奪的手機響了,他們叫的車已經到了,沒見著人。
“馬上到,我們在街對麵兒呢。”江予奪說,掛了電話之後他看了程恪一眼,“車到了,走吧。”
“嗯。”程恪應了一聲。
這次過街的時候,江予奪走在了他左邊,斑馬線走了一半之後,江予奪又繞到了他右邊。
程恪有點兒想笑,但又感動得鼻子有些發酸。
無論江予奪這樣的原因是什麼,他心裡都軟得像是一坨蛋黃。
自從那天打了架之後,他倆兩次坐車,江予奪都坐的副駕,這會兒程恪上車坐到後座之後,江予奪跟著也上來,坐在了他旁邊。
車開了之後,江予奪又往車窗外看了看,還回頭看了幾眼,然後把手伸進了兜裡。
程恪的心猛地提了一下,看到江予奪從兜裡拿出一張煙殼紙和一支筆之後,他偏開了頭,對著玻璃開始笑。
“笑屁。”江予奪小聲說,低頭在煙殼紙上寫著。
“寫什麼呢?”程恪小聲問。
“車牌。”江予奪在煙殼紙上寫下了一串字母和數字。
“剛那個車的?”程恪震驚了。
“嗯。”江予奪點點頭,把寫好的煙殼紙和筆又放回了兜裡,“不寫下來我怕過兩天會忘了。”
彆說過兩天,程恪感覺自己過一秒鐘就會忘。
不,是根本不可能記得下來。
江予奪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記下了車牌號。
司機放了張碟,音樂響起來的時候程恪一陣感動。
很少能碰上在車上不聽交通台不聽評書不聽相聲不聽各種音樂榜而是放了一張吉它碟的司機。
他和江予奪都沒再說話,靠在後座聽著舒緩的曲子。
一直到車拐到他住的那條街了,江予奪才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了一句:“你剛真他媽親我了?”
聽著語氣,程恪估計這個疑問他憋了一路實在是憋不住了。
“是啊,”程恪也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再說又不是第一次親。”
“……啊。”江予奪皺著眉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