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著眼睛看著瑟瑟發抖著舉高手擋著臉的“少年”,忽然招了招手:“過來。”
“什、什麼?”
白岩囁嚅著問,他縮在最角落,隻露出一雙驚恐的雙眼,他兩隻瘦小的胳膊抱著膝蓋,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楚驥長眉皺得更深。
他厭惡所有沒用的人,尤其是白岩這種膽小懦弱的,但凡世家中有這樣的子弟,都不敢讓其麵見帝王,生怕觸怒了他的黴頭。
楚驥耐著性子,低沉道:“孤---我說,過來。”
他叫自己過去,白岩卻更不敢動了。
剛剛男人是要殺掉他的,殺意甚至沒有絲毫的掩飾,現在叫他過去,還能是什麼好事嗎。
白岩坐立不安,他緊抿著嘴巴,欲蓋彌彰的閉上眼搖頭。
“我、我不過去,我不會動的、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
白岩胡亂的道歉。
他高熱還沒退下去,雪白的臉悶出兩團紅色,小胳膊小腿,脆弱的好像碰一下就會碎掉。
楚驥沒有太多耐心,他從床榻上跪坐起身,大掌隻是一撈,輕鬆就抓住爬著試圖逃跑的少年。
白岩驚呼出聲,他憋著一口氣,用力扒著地麵,嗓子裡發出哭腔。
要是被這個惡魔抓住,他就要死了!
少年像隻小烏龜一樣胡亂撥動著手臂和兩條細弱的小腿,期間還不小心蹬了楚驥好幾腳,男人眉頭緊皺著,略顯狼狽的低嗬了一聲:“停下!”
楚驥自幼身份尊貴,逐鹿天下,所遇對手就算不是一國之主,亦是能動搖國都根基的王族大臣。
他黑著臉看著掌心下撲騰個不停的少年,一種離奇的以大欺小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起來。
白岩才不管他在想什麼,趁著楚驥鬆動的瞬間,如同滑溜的小泥鰍一般從男人的掌心下掙脫出去,瞬間又縮回了原來的角落,他顫巍巍的收回腿,把自己又團成一顆球,尖尖的下巴緊緊抵在腿心,紅腫著眼睛盯著男人,像是一有動靜他就要再跑。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楚驥握掌成拳,臉色更黑了。
帝王之賜,生死都是君恩,他還未曾見過敢在他身前躲避的人。
“陛下、陛下?您可是醒了。”
殿門忽然被敲響,江德滿深知裡邊這位近期脾氣不受控製,連敲門的力道都是精準算計好的,聲音更是恰好隻能剛剛讓醒著的人聽到。
楚驥從警惕又可憐的少年身上移開視線,冷聲道:“進來。”
“哎,奴才來了。”江德滿諂媚的聲音緊趕著響起。
楚驥自床榻上起身,他身高九尺,長及腰的墨發披散,縱然隻穿著褻衣,看起來仍然威勢逼人。
白岩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他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男人有一點動作都要抖一下,然後更努力的把自己往角落裡塞。
如果這是一場夢,絕對是噩夢。
白岩甚至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他看不清周圍有什麼,也聽不到除了男人以外彆的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他恐懼的睜著雙眼,戰戰兢兢的把自己縮在角落。
楚驥餘光瞥到他的動作,意味不明的移開視線。
江德滿和宮人悄無聲息的魚貫而入。
“陛下,早膳已經備好了,太大人今晨便入宮了,已然候了一個時辰,您是先移步膳房,還是先……?”
宮人安靜的為帝王穿衣,江德滿逮著空隙,一邊回稟,一邊謹慎的注意喜怒無常的帝王的情緒。
每次在信息素紊亂之後,是楚驥最為暴虐的時候。
江德滿十分謹慎,楚帝卻沒像他想象中一樣大發雷霆,甚至看起來脾氣比昨天還好了幾分,隻語氣平淡的問了句:“世子情況如何。”
江德滿一愣,然後更小心了,躬身回道:“回陛下,昨日世子領罰後未曾離宮,正——正跪在宣陽門外。”
楚驥眉頭一皺,厲聲道:“成何體統,把他帶過來。”
宣陽門是百官上朝必經之路的殿門,現下正是上朝時間,楚祈宣跪在宣陽門外,就是要罪己。
江德滿趕緊應道:“是,老奴這就著人去請世子。”
楚驥表情仍然不算太好,他皺著眉,抬手止住領命的小太監,又冷聲道:“宣太醫替世子診治後便把他送出去,彆叫孤看見他!”
江德滿連忙應道:“是,陛下。”
楚驥仍在怒氣中,他餘光看向角落的少年,因著他剛剛幾句稍帶幾分怒氣的嗬斥,少年縮得更緊了,好像一顆雪白的小球。
楚驥側目向江德滿,目光審視著他的表情,忽然問:“你可看見了什麼。”
江德滿愣住,不知道帝王出於什麼心思,捏緊心肝,戰戰兢兢的回答:“回陛下,老奴愚鈍,隻、隻看見您。”
楚驥神色晦暗,來往宮人和江德滿都沒有異狀,所以這名“少年”,隻有他能看到。
他陰沉的看了眼死命縮在角落裡的“東西”,最後揮揮袖子:“宣太河均來。”
男人邁開大步,江德滿趕緊跟在身後,一邊快速囑咐身邊的內侍:“還不快去宣太大人覲見!”
咕咚咕咚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離得遠了點。
白岩小心翼翼的抬起一點頭,從手臂和膝蓋之間的縫隙偷偷去看。
男人的身影已經走出去數十尺,白岩咬著嘴巴,鬆鬆緊繃的肌肉,剛準備偷偷溜走,但是下一秒,他忽然睜圓眼睛。
驚訝的不隻有白岩,還有已經快走出殿外的男人。
楚驥狂傲自負,並沒有太把毫無威脅力的少年放在心上。
觀這東西的行動,更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一丁點的威脅,所以才直接離開寢宮。
邁出殿門的那一刻,腳邊風速快速流轉,楚驥下意識的伸掌,肅殺的精神力在殿前瘋狂席卷開來。
宮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強大的信息素威壓下瞬間跪了一地。
“陛下饒命。”
楚驥臉色黑沉,他大掌曲起,看著像是虛虛抓籠著什麼。
白岩差點嚇暈過去,他艱難的用手抓住掐著自己脖子的大掌,搖著頭,從嗓子眼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不、不是我,不是我自己過來的。”
少年白淨的臉上糊滿了眼淚鼻涕,紅彤彤亂糟糟的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