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傅明煦的打扮過於古怪的緣故, 全無人要買他畫的糖人。
酆如歸遠遠地瞧著, 興奮勁當即下去了, 他側過首去,朝著薑無岐低聲道:“不知他要在此苦等多久, 才能賺到足夠的錢去買那芙蕖山楂羹?”
薑無岐回道:“他曾言他生前乃是一木匠, 作為木匠必然要去雇主家中做工,但他身死,須得吸食人血,故而做不得木匠,他的身體接近於虛無, 又乾不得苦力, 許畫糖人便是他目前唯一能做之事了。他依靠自己的手藝為女兒買芙蕖山楂羹, 心底想必十分滿足, 你在此同情於他, 不是平白辱沒了他麼?”
“你說得不錯, 但……”酆如歸輕聲喚道,“無岐,他已四日不曾飲過人血了, 長時間暴露於日光底下, 怕是會魂飛魄散。”
聞言, 薑無岐細細端詳著傅明煦,那傅明煦唯恐攤子不夠顯眼, 將其支在了芙蕖巷口, 但整個身體卻拚命地向著陰影處縮去, 被幾乎無處不在的日光逼迫著,應是相當難受罷?不若便幫一幫傅明煦罷?
思及此,他方要與酆如歸說話,卻見酆如歸鬆開他的手,不緊不緩地行至一群玩耍的孩童麵前,笑吟吟地問道:“你們喜歡吃糖人麼?”
“糖人!”其中一個女童歡呼著道,“美人姐姐,你要買糖人予我麼?”
又一個男童道:“我要鳳凰的糖人!”
“要糖人的舉手。”酆如歸蹲下身來,與孩童們平視。
“我要。”
“我要。”
“我也要。”
……
酆如歸從懷中取出一吊銅錢分予舉手的七個孩童,分罷後,又叮囑道:“其一,那芙蕖巷口有個畫糖人的叔叔,叔叔的糖人畫得可好了,你們便去叔叔那買罷。叔叔身體有些不舒服,不能曬太陽,因而才穿了一身黑衣裳,你們不必害怕;其二,你們不要說買糖人的錢是從我這處拿的,不然叔叔該不開心了;其三,下次若是有人要買吃食予你們,你們定要小心些,不要被壞人騙了。以上三件事,你們勿要忘記了。”
七個孩童似懂非懂地望著酆如歸,片晌,喚他為美人姐姐的女童應道:“美人姐姐,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這女童一出聲,餘下的孩童們因急著去買糖人吃,亦附和道:“美人姐姐,我們也不會忘記的。”
“去罷。”酆如歸暗暗地望著孩童們行至芙蕖巷口,將傅明煦包圍了起來,卻又見有三個成人亦向著傅明煦的糖人攤子走去了。
他正思忖著自己是否多事了,薑無岐卻已然到了他身側。
他抓了薑無岐的手,腦中靈光一現:“那三人莫不是你收買來的罷?”
“若是隻有孩童,太容易惹傅明煦起疑了罷?”薑無岐肅然道,“不過傅明煦又不是傻子,他久無生意,突然卻多了十人要買他的糖人,不可能不起疑,故此,我麻煩那三人中的倆人隻問上一問糖人的要價,再因嫌棄要價太高而離開。”
“道長你當真較我周全許多。”酆如歸誇了一句,又自吹自擂道,“你變得這樣周全,是由於我親手喂你飲儘鹹豆漿,又吃下一籠什錦蔬菜包的緣故麼?”
薑無岐原就是周全之人,聽得酆如歸此言,難得玩笑道:“便是因你之故,卻是被你看穿了。”
薑無岐這番話中無一曖昧之詞,卻催得酆如歸略生羞怯。
薑無岐實在是知情識趣了許多。
他們身在距芙蕖巷口不遠的芙蓉巷口,酆如歸生怕被傅明煦瞧見,露了餡,遂扯著薑無岐往裡頭躲去。
這芙蓉巷子乃是一條窄巷,僅能供一人行走,牆麵長著翠綠的藤蔓,蜿蜒四散,地上的青石板的縫隙間鋪著厚厚的青苔,此處還未有日光照進來,是以,這藤蔓、青石板以及青苔上全數沾滿了晶瑩的露水,以致於地麵濕滑。
酆如歸猝不及防間足下打滑,幸而被薑無岐抱了滿懷,才未跌倒於地。
酆如歸堪堪站穩,本能地望向薑無岐,心中不由一動,他圈住薑無岐的腰身,步步緊逼,直將薑無岐逼到牆麵上,又半哄半騙道:“我方才喂你鹹豆漿與什錦蔬菜包可謂是千辛萬苦,作為報答,你須得吻我一下。”
薑無岐的背脊抵著濕漉漉的藤蔓,麵前是神情倨傲的酆如歸,片刻後,他依言吻上了酆如歸的唇瓣。
酆如歸的唇瓣輕顫著,四片唇瓣一經貼合,那唇縫便鬆懈了少許。
薑無岐下意識地想要嘗一嘗酆如歸口腔內裡的滋味,便破開那唇縫探入了舌尖去,少時,豆腐腦、油條、香蔥豬肉烤餅以及豆漿的味道便齊齊地沒進了他的舌尖。
他的舌尖又不覺去舔舐酆如歸的舌,一觸,卻是險被燙傷,他霎時恢複了神誌,急急後退。
酆如歸見狀,卻是不知饜足地以齒尖銜住了薑無岐的舌尖,又將那舌尖一點一點地拽入自己口腔內。
他已沉溺於與薑無岐親熱的歡愉之中了,怎能容忍薑無岐離去?
他踮起腳尖來,一手勾住薑無岐的後頸,一手鑽入薑無岐後襟內,摩挲著被包裹於襴衫之下的肌膚。
他的身體更是緊貼了上去,彈指間,與薑無岐的身體幾無空隙。
薑無岐怕傷到酆如歸,不敢如何,索性任憑酆如歸擺弄。
酆如歸輕咬、吸吮著薑無岐的舌,其後那軟肉又乖順地被他牽引著,在他口腔內掃蕩,他敏感的口腔黏膜被摩擦得酥麻,這酥麻便是與心悅之人接吻時,所產生的快感罷?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全身的意識儘數集中於最為酥麻的那處,連那物正不知羞恥地磨蹭著薑無岐的腿根都不曾察覺。
直至吐息不能,他才放過薑無岐的舌,喘息著道:“抱歉,我做得過分了。”
薑無岐怔怔地搖首道:“無妨。”
“嗯。”酆如歸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方要與薑無岐稍離,卻是不能。
他腰身以下酥軟萬分,雙足仿若已歸薑無岐所有了。
他忽覺有異,低首一望,居然見得那物正粘著薑無岐的腿根。
他登時緊張得渾身緊繃,後退一步,又忐忑不定地去窺望薑無岐,見薑無岐麵上並無厭惡之意,才稍稍鬆了口氣。
薑無岐自小長於道門,無人教導他床笫之事,他大抵連自瀆都不會,定然不知他適才那姿勢便是求歡罷?
依照話本,薑無岐為柳姑娘還俗後,隻牽過柳姑娘的手,不曾擁抱、接吻過,更遑論是雲雨了。
薑無岐是在被原身囚禁了之後,才破了童子之身的,當時原身對薑無岐百般折磨,卻又百般索求,於床笫上玩遍了花樣,鋪於其上的獸皮終日黏糊、潮濕。
薑無岐是被強迫的,那物被抓著沒入後處之際,他甚是震驚,但對於原身的恨意卻不曾稍減。
自己如今所為較原身好不了多少罷?
原身是用了強硬手段,而他則是徐徐漸進。
可那又如何?
薑無岐合該是他的,除非薑無岐親口與他說要為柳姑娘還俗,要同柳姑娘成親,不然他為何要拱手將薑無岐相讓予不知身在何處的柳姑娘?
他惡向膽邊生,立即以雙手勾住了薑無岐的後頸,令薑無岐垂下首來,繼而含住了薑無岐的下唇瓣,他不敢去看薑無岐的雙眼,隻時輕時重地噬咬著。
薑無岐並未回應他,但也沒有推開他,好似魂魄已從這具肉身逃離。
他吻著吻著,唇瓣愈加燥熱,心口卻愈加寒冷。
獨角戲般的親吻有何意義?
他鬆開薑無岐,大著膽子,仰起首去,凝望著薑無岐,命令道:“薑無岐,吻我。”
薑無岐的一雙唇瓣被酆如歸咬得稍稍紅腫,眉眼溫潤如常,無奈地道:“如歸,貧道生怕又會欺負了你,貧道已許諾你,不會再欺負於你了。”
酆如歸便又轉而命令道:“薑無岐,欺負我。”
薑無岐低歎一聲,努力令自己保持清醒,但當他的舌尖抵上酆如歸的舌尖,他卻再也忍不得了,一手扣住酆如歸的腰身,一手挑起酆如歸的下頜。
酆如歸闔上雙目,承受著他從薑無岐處乞求來的親吻。
薑無岐對接吻並不熟諳,但卻不橫衝直撞,溫柔似水。
酆如歸從未被旁人吻過,無從相較,但他知曉,薑無岐的吻便是他此生唯一想要的吻。
薑無岐吻著酆如歸,不知怎地,竟陡然起了要將酆如歸的衣衫剝去的心思。
他想再瞧一瞧那副蝴蝶骨,再瞧一瞧那細瘦的腰身,再瞧一瞧那圓潤的臀尖。
不出所料,他果真又失控了,一旦陷入酆如歸的唇齒中,他便會失控,便會變作他自己所不齒的登徒子。
他滿心愧疚,既痛苦又甜蜜,矛盾之下,吻了一陣,便鬆去了加諸於酆如歸的束縛。
酆如歸用雙手抵住了他的胸膛,頭顱低垂,細細地喘息著,那截瑩白的後頸隨著他的喘息輕顫不休。
待酆如歸將氣喘勻了,方才朝著薑無岐道:“多謝你,是我勉強於你了。”
薑無岐搖首道:“並無勉強。”
薑無岐著實是太過縱容於自己了。
酆如歸眼尾生紅,抬指一點薑無岐的下唇瓣道:“把你咬疼了罷?對不住。”
“不疼。”薑無岐柔聲道,“卻是你,氣喘得這樣厲害,可有不適?”
哪裡有甚麼不適的?
酆如歸淡淡地回道:“我無事。”
倆人再也無話,良久後,酆如歸走出這芙蓉巷子,窺了眼傅明煦,恰逢最後一個孩童從傅明煦手中接過糖人。
他的糖人是一隻展翅的雄鷹,他不住地向同伴炫耀著,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