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衣鄉內的房屋簡陋者十之八/九,這大院卻極為寬敞奢靡,想必住在其中之人在豐衣鄉頗有分量。
倆人被留於門口,由老翁進去通報,片刻,有一美婦搖曳生姿地朝倆人見過禮,便媚聲笑道:“辛苦兩位遠道而來,兩位可有帶足銀兩?”
老翁在旁提醒道:“馮夫人乃是我族中聖女,不可直視。”
馮夫人體態嬌美,風情萬種,全無聖女模樣。
酆如歸略略低下首去,才道:“銀兩自是帶足了,勞夫人將賀預提上來。”
馮夫人請倆人在大堂稍待,而後便著人去提賀預。
片刻後,賀預由倆信徒拖了上來,他渾身血肉模糊,麵上依稀能瞧出完好時的俊秀模樣。
他便是憑著副皮相誘騙妙齡少女的罷?與梁景文、陸元柏一般。
賀預以為是父母來救自己了,興奮地抬起了首來,未料想,入眼的竟是一紅衣女子。
這紅衣女子霞明玉映,靡顏膩理,他第一反應並非為何是這紅衣女子來救自己,而是這紅衣女子定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酆如歸從賀預的雙目中,窺出了賀預所思,不覺冷笑,同時一手挑起賀預的下頜,一手重重地刮過賀預麵上的一道傷口。
這傷口深可見骨,已有些發膿,被酆如歸一蹭,鑽心挖骨般疼痛,鮮血與膿水隨即齊齊流淌下來。
酆如歸見賀預被痛楚催得顫抖不止,輕蔑地抬足將賀預掀翻於地,緊接著,一足踩上賀預的背脊,又向著馮夫人問道:“夫人可否將這賀預的罪行一一道來。”
馮夫人原以為此二人是來救這賀預的,見狀,心下吃驚,麵上卻不顯,紅唇輕啟:“三月前,這豐衣鄉內,陸陸續續有妙齡女子失蹤,我命人徹查,終是於一月前捉到了這賀預。這賀預統共將一十三名女子賣入青樓,罪無可赦。幸而這一十三名女子已全數救回。我本意是要將賀預交由官府處置,但這賀預聲稱自己家財萬貫,可以銀兩來做補償,我才容他書信一封於他家人。”
話音落地,酆如歸含笑道:“夫人能否暫且回避?”
馮夫人心知酆如歸信不過自己所言,要問一問賀預,便客氣地出了大堂去,暗中令人窺伺。
酆如歸指尖一點,那偷窺之人立即倒地,昏迷不醒。
而後他才問賀預:“那馮夫人可有一句虛言?”
賀預原就身受重傷,被酆如歸踩住了背脊,幾乎吸不上氣來,猛地一陣咳嗽。
酆如歸收回左足,坐於薑無岐身旁,施施然地把玩著薑無岐的右手,由著賀預起身,緩過了氣來。
賀預從未見過酆如歸,被酆如歸這一通折磨,恨得牙癢癢,但仍是勉強壓抑住了恨意,做出一副君子模樣,問道:“這位姑娘,為何是你與道長一道來救我,我爹娘為何不來?”
薑無岐不喜賀預望向酆如歸的眼神,指尖微動,逼得賀預的雙足“咚”的一聲跪地。
酆如歸喜不自勝,心口生甜,垂首吸吮了下薑無岐的手背,方才肅然道:“你且先回答我的問題。”
賀預雙足生疼,起不得身,掙紮半晌,反是攪得自己愈加受罪,不得不頹然坐於地上。
父母寵愛於他,此番這兩下人以上犯上,待他逃脫此地,他定要好生折磨回來。
他一副少爺脾氣,但受困豐衣鄉多日,少爺脾氣被迫收斂了些,算得上是能屈能伸了。
他放軟了姿態,答道:“那馮夫人所言無一虛假,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女子天生便該由我所驅使,且她們皆是自願的。”
酆如歸聽得此言,登時眉眼含霜,那賀預卻又理所當然地道:“她們在這豐衣鄉為人妻為人母,辛勞度日,折損了容貌,不若身著綾羅綢緞,周轉於富貴者之間,興許會有人娶她們做小,從此攀上高枝。”
酆如歸怒極反笑:“你在銳州又可曾誘騙過妙齡少女?”
賀預不假思索地答道:“大約百人罷,俱是我精挑細選的。”
“百人?”酆如歸忽覺渾身驟冷,眼前的賀預分明毀了她們的人生,卻依然不知悔過。
賀預笑著道:“你們二人為我父母所用,應當知曉銳州冥婚的風俗罷?活生生的美人被捉去冥婚不是太過可憐了麼?我將她們送入煙花之地,非但救了她們的性命,又使她們享有錦衣玉食,她們該當感謝我才是。”
這賀預居然將於女子而言無異於人間地獄的煙花之地粉飾成享樂之所,令素來口齒靈便的酆如歸一時氣結,默然須臾,方才淡淡地道:“你有多少時日不曾與梁景文、陸元柏倆人書信了?“
“你怎識得梁公子與陸公子?”賀預心中疑竇叢生,莫非眼前這紅衣女子以及道士並非是他父母派來救他的?倘若這假設成立,他們如何會收到他的書信?
酆如歸答道:“現下已入冬了,立夏之時,梁景文已成殘廢,而那陸元柏更不似人樣,你既與他們交好,不若……”
他忽地提聲,勾唇笑道:“不若與他們去作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