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長夏多少能猜到曲鋒將她錯認為男子的原因,首先是他自身長得就挺陰柔的,所以他的潛意識裡不會認為她這種長相就非得是女子才會有;
其次或許是她的身高增加了一絲迷惑性,——從她穿過來跟流民們接觸的情況來看,這兒的人平均身高並不高,成年男子的身高約在154-174cm之間,女子則更矮些,在149-165cm之間。而她的身高已達176cm,比曲鋒還高些,他首先不會往她是女子方麵想;
最後是她不想承認的一點,她穿著短褐,剛好將她本就不豐滿的胸給遮了個一馬平川。加上她的武力值,一個長相柔和、身材頎長、強悍精乾的男子形象就這麼深刻地印在了曲鋒的腦海中,以至於他都不帶懷疑的。
至於荊溪為什麼也沒懷疑,估計也是被曲鋒的外表所影響了。
“我很好奇,是不是隻要確保你的安全與自由,你就會告訴彆人你的身份?”曲清江問。
趙長夏搖頭:“我不會特意去說,但彆人若問起,我會看心情決定是否要如實相告。”
曲清江意味不明地看著她,道:“你知道我有兩個小娘嗎?”
雖然不知道她怎麼忽然把話題轉移到這邊來,但趙長夏還是配合地點點頭。
曲清江道:“我一個小娘是家中遭遇變故,隻剩她一人,之後她的家產被族人侵占乾淨。她無以為生之際,遇到一個同鄉的婦人說要給她介紹活計,她便跟著那老鄉走了。怎料那老鄉竟是拍花子,將她賣給了牙儈,後來我娘要給我爹納妾,她便被牙儈賣給了我家。
“我另一個小娘是我爹雇回來的,她家日子過得艱難,她那夫婿又好賭,聽說我爹想要個兒子,就跟我爹說她能生兒子,隻要每月給一貫錢就行,於是我爹便雇了她。
“如果你不是男子身份,你認為你此時此刻會在做什麼?”
趙長夏接話:“給你爹當妾?”
曲清江瞪了她一眼:“我是很認真地問你的,沒與你開玩笑。”
趙長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認為女子在這世道根本就不會被當成人來看待,無法替自己做主。所以,你不希望我也被這樣對待。”
曲清江鬆了口氣,這些話憋在心中多年都無法跟人訴說,現在她總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之所以選擇跟趙長夏說,她認為她們之間也算是有共同秘密的盟友了,趙長夏又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哪怕聽了她這離經叛道的想法也不能說出去。
而且根據趙長夏的反應來看,她似乎不覺得這想法離經叛道。
“我有一事忘了問你爹。”趙長夏凝視曲清江。
曲清江心裡一提,問:“何事?”
“說好每個月給米五鬥,能先給嗎?不然我怕等不到月尾我就會先餓死。”
曲清江:“……”
敢情她們剛才那麼深刻的討論都不抵五鬥米來得重要嗎?!
之前的趙六月也不是這樣的啊!
“我待會兒就去支給你,還有先預支你兩百文錢,你需要添些什麼就去添。”
趙長夏對她刮目相看:“聽這話,你家是你管財務?”
“知道這一點後,你要不要討好我?”曲清江開玩笑道。
“討你開心後能加工錢嗎?”
曲清江:“……”
你是這樣沒骨氣的人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趙六月!
趙長夏的眼睛彎了彎,嘴角帶了笑意:“不違背我的原則的前提下,我可以適當變通一下。不過為了利益而去討好彆人這種事已經越過了我的底線,所以我也是與你開玩笑的。”
曲清江算是發現了,趙長夏平日裡過於寡言和認真,加上她先入為主的印象,她還以為趙長夏不是一個會開玩笑和講笑話的人。實際上,趙長夏的內在也是挺逗趣的,隻不過每次逗她前都會先挑動一下她的神經。
通俗點來講,就是愛講讓人嚇出一身冷汗的冷笑話。
曲清江轉移了話題:“時間差不多了,你幫忙把水舀出來吧,動作要小點,儘量彆把靛青給帶出來了。”
趙長夏照辦,等把水舀得差不多了才知道曲清江在製作顏料。
她環顧四周,問:“你這兒沒有布,你做這個不是用來染布的嗎?”
“我是用來染刺繡需要用到的線的。當然,若有需要,我也會染些布給自家用。”
趙長夏甚為意外:“難道這兒的女子都跟你一樣,得懂這些?”
曲清江從她的言語中越發肯定她成長的環境跟大多數女子的生存環境不同,因為女紅是很多人家要求女眷必須掌握的技藝之一,她沒有這份常識,顯然是自幼就過著跟女紅沾不上邊的生活。
“女紅的話,大多數女子都會,區彆隻是技藝好與不好。有些人家也會製作染料、染布,等到趕集日,你可去村集瞧一瞧,許多人家都會帶一些染了色的布出來賣,那些都是鄉裡人家自己染的,比城裡的鋪子裡賣的要便宜許多。”
趙長夏:“……”
她沒錢,也不懂裁製衣服,買布什麼的還是算了。
做完這些事,曲清江就讓趙長夏先回去休息,趙長夏並不累,便打了些水回去把屋內的陳設都擦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