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美美地睡了一覺的曲清江醒來後原本按照往常的習慣是先去梳洗、吃過早食後回來刺繡的,可她想起趙長夏昨晚讓她注意眼睛和多出去走走的事情,便改變了注意。
曲清江梳洗過後便想去門屋那邊假裝偶遇趙長夏, 看一看她醒酒後的表情。可她到了那邊才知道趙長夏已經出了門, 不由得嘀咕:“今日事情不多,她怎麼這麼早就出去了?”
忽然,曲嘉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邊跑邊喊:“樂姐姐!”
“阿雨, 你怎麼跑得這麼急?”曲清江很少見曲嘉雨跑這麼急的, 難不成是為了昨日祭祖之事來的?
曲嘉雨氣喘籲籲地道:“樂姐姐,趙六月被打了!”
曲清江險些沒反應過來:“趙六月被打了是什麼意思?”
不是吧, 還有人能打得了趙六月?
她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可曲嘉雨不會無端騙她,她問:“這是怎麼回事, 她在哪兒?”
“在村子裡頭, 好像正被溱哥追著打, 我也不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隻是這事都鬨得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趕緊來告訴樂姐姐了。”
曲嘉雨雖然討厭趙長夏, 可“他”畢竟是樂姐姐家的仆役,要是出了什麼事, 連累三伯父跟樂姐姐就不好了,所以她才趕忙來傳遞消息的。
曲清江的心一提, 知道定是曲溱為昨天趙六月傷了他的事而打擊報複,至於為何身手那麼好的趙六月還會被對方追著打,她猜大概是顧慮逃戶身份而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
不行,再這麼下去, 趙六月會被打傷的!
曲清江焦急了片刻,很快便冷靜下來,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慌亂,而且也應該先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好做決定。
她牽著大黃狗讓曲嘉雨帶路,二人一狗很快便趕到了現場。
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鬨的村民,不過因為怕被殃及都躲得遠遠的。
曲清江大老遠便看到曲溱一邊叫罵一邊追著趙長夏跑:“你彆跑,看我不打死你!一個奴仆,還敢翻天不成?”
趙長夏靈敏地閃躲著,偶爾回一句:“雇我為仆的不是你,你這麼打我是沒道理的。”
“我想打你就打了,你能如何?!”曲溱越追火氣越旺。
昨日他被趙長夏折了手指,雖說沒有斷,後來被正骨郎中掰回來了,卻疼得他哭爹喊娘好不丟人。而且他這手雖然沒有被廢,可也得再養幾日才能好,他爹卻告訴他要隱忍、顧全大局,不能因此就去找曲家算賬。
這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早上他爹和兄長他們出門後,他看見趙長夏從他家門前經過,還特意停下來朝他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這不是挑釁是什麼?
他的怒氣“噌”地就上來了,當即提著棍子上前去找她算賬。她轉身就跑。他以為她怕了,原本還有些底氣不足,這會兒徹底沒了顧慮,追了上去。
趙長夏跑得太慢,很快便被他追上,然後倆人打了起來——應該說是他單方麵追打趙長夏,這讓他感受到了勝利的快感,追起來越發起勁,棍子掉了也不在意,反正他還有兩個拳頭!
不過他的勝利也就維持了這麼一會兒,之後他便追不上趙長夏了,甚至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趙長夏雖然像在抱頭鼠竄,仔細看卻能發現其身手非常之敏捷,可他並沒有注意到此中細節。
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曲溱卻是顧不得這些,隻想發泄著心中對趙長夏的怨恨和不滿。
曲清江帶著大黃狗來到了他們麵前,叱道:“住手!”
大黃狗還配合地吠了幾聲。
曲溱已經上頭,哪裡還肯聽曲清江的話?
他輕蔑道:“樂娘,哥哥這是在替你教訓你家的惡仆!”
曲清江跑過去擋在了趙長夏的身前,眼看著曲溱的拳頭要落到她的身上,趙長夏一改逃竄的姿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曲溱被趙長夏冰冷的眼神嚇得一激靈,腦海中閃過“這種吃人的可怕眼神又出現了”的念頭。
被折手指的恐懼浮上心頭,曲溱剛要後退,趙長夏的手卻是一鬆,順手撕下貼在他手腕上的東西,再借著村民的視線死角,假裝曲溱的拳頭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這一拳的力道本就被卸去不少,如今又是被趙長夏故意借力,因此砸到那手臂上的力道十分小。可即便如此,趙長夏依舊吃痛地喚了聲:“哎喲……”
曲溱:“……”
他有些懷疑地看著自己的拳頭,什麼時候他的力道這麼大了?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趙長夏是故意碰瓷的!
他怒視趙長夏:“好你個惡仆……”
“曲溱,你夠了!”曲清江已經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如果剛才不是趙長夏擋在她的麵前,曲溱的拳頭是不是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連名帶姓地喊曲溱,可見她有多憤怒。
“六月是我家的仆役,還輪不到你來管教她!”曲清江冷聲道,“縱使你想被我爹過繼為嗣子入主我家,可你這還沒過繼,還有親爹呢!這麼急著給彆人的爹當兒子的嗎?”
曲溱被她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曲清江你!”
他知道曲清江是在報複他昨日的羞辱之言,所以今日也以牙還牙,他為了自證清白,辯解道:“我沒想被你爹過繼,誰稀罕當你爹的兒子?!”
曲清江勾了勾唇:“那就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曲溱辯解完才知道自己主動舍棄了被曲鋒過繼的機會,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不僅是曲清江,在場的村民都聽到了。
他憤恨地攥起了拳頭,就在這時,他那隻受傷的手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抱著自己的手叫道:“嘶,好痛!”
眾人看他就像在看傻子,議論紛紛:“不是說他不小心摔倒摔傷了手嗎?為什麼剛才打人的時候打得這麼起勁,一點兒都不像受傷了?”
“對啊,那拳頭揮起來還能聽到風,拳風呼嘯淩厲,誰的手受傷了還能這麼像他這樣把拳頭揮得虎虎生威的?”
“他這會兒喊疼,是打人把自己的手打疼了吧?被打的那人得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啊!”
“我看他是惡人先告狀,人家的家仆,他替人家管,這不是多管閒事是什麼?”
曲清江回想起曲溱追打趙長夏的時候,雙手確實都是好好的。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管曲溱的手是怎麼一回事,眼下這局麵這對曲家而言是極為有利的:
她爹昨日便與她說,曲家一定會拿曲溱被傷一事做文章,雖然最後未必敢報官,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今曲溱在光天化日之下拳打趙長夏,那麼首先便能破了趙長夏傷了他的手這一困局。她們可以說他手上的傷就算是真的,那也極有可能是在追打趙長夏的過程中傷的。
而趙長夏傷他隻有曲氏族人看見,——也多虧了這些人當時將門關了起來,外人並不知道內情,——就算曲氏族人威脅要報官,她爹也完全可以說是曲氏族人為了族田之事汙蔑曲家仆役。
反之,曲溱打趙長夏的事情卻有眾多外人看見,這無從抵賴。她們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反過來指責曲溱!
她不知道趙長夏被打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但她相信以趙長夏的身手,完全可以製服曲溱,可她卻大費周章地鬨了這麼一回,必然是有所圖謀!
她假意問趙長夏:“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為何要打你?”
趙長夏抿唇,好會兒才委屈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興許是昨日祭祖——”
她適當地止住了話,給彆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空間。
“昨日祭祖怎麼了?”
“好像聽說曲家祭祖的時候出事了,曲家郎君回家後就讓人請了郎中來……”
“我還以為是過於勞累,現在看來昨日的事另有內情。”
曲清江暗道:“好一招先發製人!”
曲氏族人並不想讓外人知道昨日發生在祠堂裡的事情,那麼趙六月便故意提此事,這麼一來,就算曲溱說出趙六月昨日在祠堂傷了他的事,也必然會扯出曲氏族人險些將她爹逼死之事,這種會落人口實的事,曲氏族人是如何也不願意承認的。
趙六月把被曲溱打的原因拋了回去,讓人認為是曲溱故意找茬。
“你承認了吧,就是你昨日——”曲溱的話脫口而出,然而緊要關頭,被趕過來的曲錦及其長子曲源給喝止了,“溱兒,住口!”
“爹、大哥……”曲溱正要告訴他們,他被趙長夏碰瓷了,卻被他們用眼神狠狠地警告了,他立刻閉上了嘴。
曲錦氣死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邊還在跟他大哥曲銘繼續商議一下今日上門跟曲鋒和談的事宜,沒想到小兒子轉過頭就把事情鬨開了。如今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受傷的手打傷了趙長夏,哪怕他們去報官了,也變成了不占理的那一個!
“回去!”曲錦嗬斥曲溱。
待曲源將曲溱帶走後,曲錦才陰陽怪氣地問曲清江:“樂娘,溱兒打人一事他固然有錯,但你家這仆役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
曲清江腦筋轉得是前所未有的快:“我爹的藥吃完了,我讓她趕早去抓藥,她許是經過了二叔父家門口,這有問題嗎?二叔父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反而質問被打的我家的仆役,這是何道理?”
曲錦咬牙切齒:“沒有問題,樂娘,你很好!替我問候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