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嘉雨過來與曲清江聊天時, 不可避免地聊起了昨日的婚禮。她看到趙長夏在筵席上醉得如一灘爛泥,料想晚上應該沒有氣力去洞房,所以便小心翼翼地找曲清江試探了一番。
曲清江以為曲嘉雨是對床笫之事感興趣, 畢竟她也到了春心萌動的時候了,且興許過不了多久也要嫁人,所以想提前了解這方麵的事情。
曲清江想趁此機會讓人對趙長夏的“男子”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便脫口而出她們已經洞房了的話來。
第一次在這種事上撒謊,曲清江心跳得很快,臉頰也因為緊張而有些紅暈。她這模樣在曲嘉雨看來, 這就是浸泡在幸福甜蜜的蜜罐中的嬌羞新婦模樣。
曲嘉雨想到以往那些剛成婚的新婦,被人問及這些事時也會羞紅了臉, 便相信了她的話。
這一刻, 曲嘉雨心裡微微鈍痛,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可挽回了。
昨日的婚禮上,她便已經難受了一天,回家後想到她的樂姐姐跟趙長夏在親熱, 她就難受得輾轉反側。今日聽她爹說要來曲家,她便迫不及待地跟她爹過來, 直到曲清江親口承認, 她連最後一點期待都落空了。
曲嘉雨心想, 她早該認清楚事實的, 樂姐姐待她再好, 把她當成親妹妹,可她們卻無法相伴一輩子。她會嫁人, 樂姐姐也遲早會是彆人的。
在曲清江麵前,她強顏歡笑,道:“那就好。我娘說男女之事不是越猛越好, 男子覺得越凶猛、越粗暴越好,殊不知對女子而言是極為痛苦的,所以溫柔些也好。”
曲清江的臉登時紅得跟在紅色染缸裡浸泡過似的,她嬌嗔道:“阿雨,你不害臊。”
曲嘉雨努努嘴:“我娘怕我成親後不懂,私下跟我說的。”
曲清江了然,曲嘉雨的娘親性格大大咧咧、直腸子,常常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才養出了性子如此開朗外向的曲嘉雨,以她那性子,會跟及笄後的曲嘉雨傳授經驗也是正常的。
曲清江有些羨慕,她娘親死的早,她爹不可能教她,她跟李氏、田氏又始終不是母女,壓根不會聊這些話題,故而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
不過,就算有人教她,隻怕也不管用,畢竟趙長夏不是男子。
曲清江沒好意思問曲嘉雨的娘是否教過曲嘉雨,對女子而言,要如何才算“好”。
二人的私密話題止於曲清江發現門外有陰影投下來,她心中一提,看到趙長夏出現在門口後,又羞又臊,壓根不敢看她。
完蛋,剛才自己撒謊,六月該不會聽了去吧?萬一她不高興自己撒謊怎麼辦?
曲嘉雨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的樂姐姐閃躲的眼神,在看到趙長夏後,她像隻炸毛的小貓,道:“我在跟樂姐姐說閨閣之事,你一個大男人不許偷聽!”
趙長夏:“……”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被迫聽了,能怎麼辦?誰讓這種傳統木質建築就是隔音不好呢!
她點點頭:“我隻是來替四叔傳話,他先回家去了,讓你彆玩得忘了時辰。”
曲嘉雨險些沒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四叔”就是自己爹,反應過來後,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了。”
曲清江剛鬆口氣,覺得趙長夏或許沒有在意這件事,豈料念頭剛起,便聽見趙長夏笑吟吟地對她說:“娘子,你昨夜受累了,今日又起得這般早,要不要小憩一會兒?”
曲清江的臉上剛消下去的溫度再度攀升,不僅是臉蛋,連身子都滾燙得很。
趙六月竟敢當著彆人的麵調侃她!她撒下這種謊言都是為了誰啊?!
她害羞之餘又瞪了趙長夏一眼,隻是她這一瞪,不僅沒能發揮震懾的作用,反而讓趙長夏的目光在她身上凝固了一會兒,心中直呼:“可愛得緊。”
“既然不需要,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趙長夏說著便要離開。
曲嘉雨巴不得“他”離開,但轉念一想,“他”跟樂姐姐新婚燕爾,想要一整天黏在一起實屬人之常情,自己賴在這兒多少有些不長眼。
對趙長夏,她自然不會客氣,但她不能不考慮曲清江的心情,於是偷偷看了曲清江一眼,見她一直看著趙長夏欲言又止,似乎想開口留下趙長夏,但又有所顧慮。
“樂姐姐是因為我才不能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的吧?”曲嘉雨失落地想,她道,“樂姐姐,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刺繡了,為避免手藝生疏了,我還是先回家刺繡吧!”
曲清江不知道曲嘉雨的想法,隻當她確實想回家,也沒有挽留。
“官人,你與我一起送一送阿雨吧!”曲清江終於有理由喊住了趙長夏。
趙長夏還未走遠,聞言走了回來:“好。”
曲嘉雨翻了個白眼,率先走出門:“樂姐姐不必了,我又不是客人!”
曲清江笑了下:“你當然不是客人,是我舍不得你,所以才送你的。”
曲嘉雨麵上一喜,雖然很想留下,但也知道那是客套之言,當不得真。
——
送曲嘉雨離開後,曲清江臉上的羞意早已散去,她跟趙長夏談起了正事,趙長夏正好把寒食掃墓的事情與她說了。
提及曲氏一族的墓,曲清江道:“曲氏是有墓園的,就在鵠山旁邊的一個山崗處,當年是曲氏湊錢買的山崗,但墓園是祖父花錢修的,還將葬在四處的祖宗遷墳至墓園,曲氏的族人都葬在那兒,包括祖父和娘。”
趙長夏注意到曲清江在說到自己已故的親人時,沒有在前麵加了個“我”,這是徹底將她當成了自家人的用語。
“遷墳與喪葬本就花了不少錢,後來每年都要修理一遍墓園,這筆錢也是家裡出的,因為娘沒能為爹生下一個兒子,本不能進墓園,是爹據理力爭,後又妥協出一筆修葺墓園的錢,這才使得娘得以安葬。爹還在娘的墓旁邊給自己留了位置,說以後想和娘安葬到一塊兒。”曲清江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不少。
當初她跟曲鋒都沒有堅持退出曲氏家族一事,除了出於名聲等考慮,其實也是擔心曲鋒將來死了不能葬到墓園裡去。
許多家族都有“無後不能上族譜、不能進祠堂、不能葬族墓”的說法,故而多少年來,無數人為了生兒子用了各種方法、找了各種理由,甚至用繼嗣的方式來延續香火,就是為了有人能為其掃墓,這樣就可以告訴世人自己曾經存在。
在趙長夏看來,縱使能寫進族譜又如何?讓後人知道他的存在又能怎麼樣?還能複活不成?
人類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都不過是曆史車輪下的一粒塵埃,除非有出色的成就,或卓越的貢獻,或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方能讓人了解其存在,其餘人都不過隻有一個名字,隻是一個代號,生平無人知曉,也勾不起彆人的興趣。
至於掃墓,像曲家這種,遇到曲清江的祖父、爹才會花錢修葺一下墓園的人還會對祖宗的墳墓稍微上點心。
彆看曲銘他們表現得十分積極,實際連錢都不願意出。要不是其身上還掛著個族人的頭銜,還想借此來節製族人,隻怕除了他爹與祖父的墓,他都不願意祭拜。
“我記得那邊有頗多墓園,娘子說的是哪處?”趙長夏又拿出她畫的地圖來。
曲清江剛想問她是如何知道那些墓園的,忽然想起她對鵠山的地形了如指掌,便又咽下了問題。
再看這份地圖,曲清江發現上麵添加了頗多內容,仔細辨彆的話便能發現,這些地方都是趙長夏曾經涉足的地方,最遠到達了州府。